201戶中午恰好包了水餃,結果吃飯晚了點,正吃著呢臥室開始進水。
所以家裡有現成水餃,他們拉著人不讓走:“哪有不收錢還不喝口水的道理?自己人不要搞的太客氣。”
錢進看看手表說:“小宋你們五個要不留下吃口吧,嬸子盛情難卻,大勇咱得走,咱要上班了。”
邱大勇咧嘴笑:“成,咱倆撤,你們幾個吃兩口得了,彆真實誠的留下吃人家的飯啊。”
宋守仁、趙衛國等人也都為打了個開門紅感到高興,連連說曉得曉得。
家屬院的住戶得知勞動突擊隊現在還成立了一個流動人民維修鋪大感興趣,有個老叔回家拿了個鐵皮箱出來:
“哎,錢總隊呢?走了?沒事,那就送給他的手下。”
“哎同誌們,這箱子是我以前收拾起來的一個維修箱,放我家裡沒用處,你們拿去用吧。”
宋守仁吃著香噴噴的白菜豬肉水餃直搖頭。
噎著了。
他們其實中午沒吃飯。
大叔笑道:“瞎客氣。”
有人拿來油漆說:“四哥你彆光說,給他們寫上他們的招牌,到時候他們不拿也得拿了。”
很快鐵皮箱上多了一排綠漆大字:泰山路勞動突擊隊。
毛筆一抖,最後的‘人’字一撇有些抖動,倒是正好,像突擊隊在奔跑。
五個人沒好意思吃飽,吃過幾個水餃墊了肚子後無論如何要離開。
嬸子送他們出門:“以後過來當自己家!”
這讓宋守仁五人心裡熱乎乎的。
他們彼此看看對方,都看到臉上飛揚的神采。
趙衛國說:“說實話,剛才錢總隊說什麼、說咱們你們的手是咱街道多少人舒心過日子的指望,你們遲早能找到工作的意義。”
“我當時不以為然,我尋思工作啥意義,不就是賺工資嗎?”
“還有這公車呢。”宋守仁拍了拍嶄新的大永久。
趙衛國咧嘴笑:“對,還有公車還有以後福利,反正我當時就這麼想的。”
“結果我想的狹隘了,錢總隊真是高瞻遠矚,他說的那才對,咱的工作是很有意義的!”
這一戰著實重要。
他們以往沒有工作有的甚至沒有戶口,是名副其實的盲流。
像他們這樣的人最怕碰上社區熱心居民了,因為會被盤問身份,很容易遭受歧視目光。
今天目光全是仰視的,今天的話語都是稱讚的。
這把他們信心和積極性給打起來了。
五個人分開:“按照錢總隊的要求,先留一個人在老窩,宋哥你留下吧。”
“讓老曲留下,他崴腳還沒好呢。”宋守仁做下決定。
“其他四個人往四個方向去,趁熱打鐵,把咱們人民流動修理鋪的名氣打出來!”
曲東方說道:“那你們加油,他們人民流動食堂現在名氣大的很,聽說給企業賺老鼻子錢了。”
“都是一個腦袋兩個肩膀,咱們不能比他們差!”
這兩個活沒法比。
可年輕人就是這樣。
年少輕狂!
但是他們的信心並不盲目,因為當下自行車太多了,又缺少保養,很容易出問題。
趙衛國騎車剛出去兩個路口,就發現一個穿中山裝的男人在雪地裡跺腳。
他身旁倒著輛二八自行車,後輪外胎翻卷襯得四周積雪像是棉絮,內胎像條凍僵的蛇蜷在雪堆裡。
“師傅,補個胎?兩毛就行。”趙衛國見此立馬騎了過去,支起車架就問話。
男人抱著雙臂跺腳取暖。
他瞥見工具包上‘人民流動修理鋪’四個字,納悶的問:“你們是政府新設的維修隊?”
“街道辦的,專治自行車‘哮喘病’。”趙衛國咧嘴笑,拿出工作證給男人看。
男人掃了一眼說:“要是能補胎彆說兩毛,我給你三毛……”
“說好兩毛就兩毛,童叟無欺的價格。”趙衛國掏出軍工刀削膠皮。
內胎爆胎撐開了外胎,很好解決。
趙衛國甚至不用拿出水盆放水檢查漏氣孔,輕輕鬆鬆給補了胎打上氣。
中山裝男人痛快給他兩毛錢,開開心心的說:“我還尋思找人問問哪裡有自行車維修站呢,結果你們送上門來了,嘿,你們街道真行啊。”
宋守仁也很快碰上了補胎的活。
路上有人扔了釘子,紮胎的人跳腳大罵扔釘子的雜種。
宋守仁騎車過去的時候問這人要不要補胎,結果被人直接擰著衣領扯住了:
“就是你扔的釘子是不是?告訴你,這種歪招爺們見多了!”
“前腳路上扔釘子,後腳給補胎,嘿嘿,你來的真及時!”
宋守仁紅了臉。
知青搬運隊在甲港戰鬥力爆棚、戰鬥名聲遠揚在外,靠的是什麼?是真的能打、打了能贏!
他當場捏著拳頭要開大。
但想想錢進的叮囑、想想剛在社區享受的讚譽,他忍下怒氣拿出工作證給對方看:
“我是泰山路街道小集體企業的,我們單位叫人民流動修理鋪。”
“我們還有個兄弟單位叫人民流動食堂,實打實的跟你說,我們不搞這一套!”
“你儘可以我去的單位、我的街道居委會問問,我們不乾這個!”
對方一聽是泰山路的便鬆開了手,因為宋守仁騎出去還不遠,這是沂蒙山路,算是鄰居街道。
於是這人疑惑的問:“人民流動食堂是你們街道錢進領導的單位?朱韜經常在我們這裡賣麻辣燙和鮮湯煮。”
“什麼時候還有了你們這麼個單位?沒聽說過。”
宋守仁將情況解釋一通,說:“我們這個新單位的領導也是錢進,這騙不了人,咱兩條街道隔著近,你隨時能去問。”
這人幫他撫平衣領說:“噢,那對不住了,同誌,我誤會你了。”
“錢進的同事還是靠得住的,我堂弟堂妹都在他的學習室裡補習來著……”
“那個學習室,現在就是我們單位的辦公室,你不信去看,我一個叫曲東方的同事現在在那裡上班呢。”宋守仁支下車子說道。
自行車車主訕笑:“真是對不住了,我確實誤會了,那行,你們補胎吧。”
宋守仁放下大盆倒入水開始忙活起來。
早知道錢總隊名聲這麼大,還解釋那一通乾什麼?先提他名字呐!
補好胎他收兩毛錢準備走人,結果被個紅圍巾姑娘喊住了:
“哎同誌,到我家裡來一趟行不行?不是,到我們樓道裡來一趟,你看看我爸的車子能不能修理。”
宋守仁停車跟著進入筒子樓,樓道裡彌漫著陳年煤煙味,然後四樓廊道牆壁上掛著輛自行車。
“我爸非說這車是廠裡獎的‘功勳戰友’,都這樣了還想維修呢,你看看能修嗎?”姑娘問道。
宋守仁仔細看,當場苦笑一聲。
車鏈條鏽蝕成赤紅色,齒輪間都歪了。
“能修,確實沒什麼必要。”
“閘線得換,飛輪有三個齒要修,鏈條我給上一圈機油但不敢保證還能用,最好也得換掉。”
“還有車鈴鐺,車鈴鐺不行了。”
宋守仁擺弄幾下車鈴鐺。
鴉雀無聲。
姑娘詫異:“還真能用啊?”
宋守仁說道:“永久車的車架子好東西,車輪輻條沒問題,等於它骨頭還能支撐,我估摸著再用個十年八年沒事。”
“不過要修理的話,最多可能得二十、三十塊,所以看你們家裡人意願。”
姑娘想了想說:“你能修?”
宋守仁點頭:“能,就是得全拆大修耗時間,怕是沒兩個鐘頭乾不完。”
姑娘說道:“那你修吧,正好等我爸下班回來,我給他個驚喜。”
宋守仁擼起袖子悶頭開始乾。
這是大活。
一上班就碰上了大活,必須得乾出點口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