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進撕扯著婦女對趕來的人說:“快去給我通知治安所,快去通知劉所長。”
“有人衝我耍流氓了,有人撕扯我衣裳,我要舉報,我要向上級單位反應,我要向市總社領導反應!”
婦女慌了,喊道:“沒有我沒有,我我我,你汙蔑人……”
王胖子不是個反應快的人,也不是什麼有腦子的人。
他此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趕緊出來和稀泥:“彆啊,領導,你這是乾什麼?這你這是汙蔑梨花……”
“你也想被撤職?”錢進衝他獰笑,“你以為我狠下心來收拾你們兩個,你們馬主任會救你們命?”
“告訴你王胖子,你們馬主任現在是稻草人救火,自身難保了!”
王胖子打了個哆嗦,又急忙對婦女說:“梨花,快向領導道歉……”
“不準道歉!”錢進厲聲說,“她被開除了,有意見可以去縣裡找領導申訴!”
公社所在地就那麼小的地方。
治安所也在旁邊。
劉建國苦著臉到來,問道:“這又是什麼事?我說錢進同誌,你是打算把我們公社鬨個天翻地覆呀。”
錢進怒道:“是你們要鬨我沒有清白!”
“這女同誌趁著我進入他們單位、趁著沒什麼人她竟然對我耍流氓。”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下鄉工作之前我們市總社的易社長就跟我說了,到了公社一定要把褲腰帶看好,現在有些人為了進城是無所不用其極!”
婦女嚎叫道:“我沒有,這是汙蔑,他他他汙蔑我!”
錢進問劉建國:“我堂堂的25級乾部,拿這種作風問題汙蔑她?”
“她頂多被你們批評一頓,我呢?我被上級領導知道了在基層有作風問題,以後上升的路子都被斬斷了!”
劉建國點頭。
是這麼個道理。
現在還沒有哪個領導乾部會用作風問題開玩笑。
特彆是青年乾部更不敢在男女問題上出事,更彆說會自辱作風去誣陷個普通農村婦女。
錢進又怒視王胖子:“你說,是不是她先去撕扯我衣服、她先嗷嗷亂叫的?”
“告訴你,治安所領導在這裡,咱們說話都得負責,否則最輕丟工作滾蛋回家,嚴重了得去坐牢接受社會主義教育!”
王胖子臉上的肥肉哆嗦著,兩腮抖的跟沙皮狗似的。
他最後一咬牙說:“是,是這麼回事,是梨花先去撕扯人領導同誌的。”
這話是真的。
但他知道梨花沒打算衝錢進耍流氓。
壓根沒這個膽量呀。
梨花也拿這點來爭辯,尖叫道:“我沒有衝你耍流氓……”
錢進指著自己身上歪歪扭扭的衣領和皺皺巴巴的衣襟說道:“這不是你撕扯的?嗯?你沒有撕扯我衣服是不是?”
梨花嚎啕大哭:“可我沒有耍流氓啊。”
錢進問劉建國:“劉所長,她撕扯我衣服、扒拉我,她說她沒想著耍流氓?”
劉建國看出錢進要把事情往大裡鬨,隻好把他們往治安所帶:
“先去所裡說吧,錢同誌,不是什麼大事,咱們先去所裡吧……”
王胖子在後頭弱弱的問:“領導,那我用不用去所裡?”
劉建國歎氣說道:“你也得去。”
王胖子有些尷尬的說:“我、我是問錢進領導,那什麼,劉所,我們正在備戰春耕物資保障工作,我得趕緊去發帶魚,因為都有點臭了……”
錢進說道:“這裡劉所長最大,他讓你去你就去呀。還問我呢,剛才在裡頭談公事的時候你怎麼不問我?”
王胖子隻好說:“那我把帶魚先收拾一下,免得腥臭引來野貓出岔子。”
“那你收拾好,任何岔子都得算你頭上。”錢進冷冰冰的補充一句。
王胖子低頭進屋。
錢進在後麵說:“先把現有的帶魚按比例分配,缺的部分我會去縣供銷社查清楚。”
“不管涉及到誰違法違規,一定要嚴查到底、嚴厲處分!”
王胖子腰上跟救生圈一樣的肥肉忍不住哆嗦兩下子。
他在屋裡磨磨蹭蹭等到劉建國和錢進等人離開,然後立刻跑到供銷社,抓起主任辦公室那部老式搖把電話開始搖晃:
“喂,總機,給我接縣招待所201……”
錢進那邊在治安所裡要求劉建國出接警記錄,然後他說:“我要把記錄交給縣裡領導看,必須要免掉曹梨花這位女同誌的工作!”
梨花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哭哭啼啼的說:“領導我知道錯了,你大人大量……”
“你不是知道自己錯了,你是知道自己要被撤職了。”錢進一語辛辣道破核心。
劉建國和另外的治安員點頭。
是這麼個道理。
梨花哭道:“領導你放我一馬,我實話實說,不是我要跟你頂牛,是他王胖子,是王胖子那狗草玩意兒指使我這麼乾的……”
“他指使你衝我耍流氓?”錢進問道。
梨花現在最恨的就是王胖子了。
王胖子慫恿她以潑婦姿態收拾錢進,他還說錢進一個城裡的小年輕沒有經驗,碰到婦女撒潑就會落荒而逃,他們好打個勝仗給馬主任看。
結果錢進比她還能撒潑,還敢於往自己身上潑臟水連帶著汙蔑她。
讓她憤怒的是,王胖子害怕了,不但不給她說好話,還配合錢進一起汙蔑她!
這算什麼事?
內奸永遠比外敵更可惡!
於是梨花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屎盆子往王胖子頭上扣:“對,是他王胖子指揮我這麼乾的。”
“他是我領導,我不能不聽他的話!”
劉建國不好糊弄。
他是老治安員了,了解梨花的性子也了解王胖子的性子,更對供銷社和各分銷店的權力鬥爭內情一清二楚。
於是他帶走錢進低聲說:“給我個麵子,錢進同誌,今天的事就調解算了,彆鬨大了。”
錢進沉吟一下,正色說:“我回市裡的時候,找領導打聽過劉所您的情況,我很尊重您。”
“既然您這麼吩咐了,我肯定聽您的。”
錢進是實實在在打聽過劉建國的,也打聽了馬德福和公社書記康有勝等人。
同樣,劉建國打聽過錢進。
他知道這小子年紀輕輕卻得罪不得,因為人家在治安係統裡名聲比在供銷係統更大,很多領導都知道他,有些領導還因為他立功來著。
聽到錢進這麼說,劉建國頓時大喜。
然而錢進還有個要求。
他回去告訴曹梨花:“劉所長讓我不要追究你責任了,他希望能幫咱倆調解矛盾。”
“我願意聽劉所長的話,但治安係統內部,我可以不追究你責任,咱們供銷係統裡頭,我肯定要繼續追究的。”
曹梨花的心情大起大落。
剛開心又悲催,剛要笑又得哭。
錢進繼續說:“不過你剛才說的話給我一些提示,或許你我沒有仇恨,是有人在背後搗鼓事,讓我們成為仇敵。”
“對對對,就是這樣!”曹梨花急忙喊。
錢進說道:“現在來看這個人是王胖子,那麼我也可以改成收拾王胖子……”
曹梨花幾乎要下跪:“領導你這話說到頭了,你得對著王胖子那個死人使勁,我真是聽他的。”
“你不知道呀,領導,我日子過的很苦,我家裡男人是個廢物,我隻能求爺爺告奶奶在公社找了個活乾,你彆把我開了,你把我開了,我家裡就完蛋了。”
“我這次招惹你都是王胖子指使的,王胖子欺負我,王胖子他、他真的對我耍流氓來著——嗚嗚嗚……”
說著她哭了起來。
錢進這邊樂了。
嘿。
他本來想收拾這霸道娘們進行敲山震虎,結果好像可以直接敲虎了?
本來不想多事的劉建國傻眼了。
他頭皮發麻,說道:“曹梨花,你可不能亂說話呀。”
錢進說道:“對,不能汙蔑同誌。”
“如果王胖子真的對你有不軌之舉,那你跟我和劉所長說,我們給你做主。”
“我不但要向上級領導反應開除王胖子,還會補償你,讓你去當食品店的負責人。”
曹梨花抹著眼淚說:“領導我實話實說,你讓我當我也不敢當,這供銷社裡頭不還是馬主任當家嗎?”
“馬主任跟王胖子關係匪淺,他們倆關係好呀!”
錢進斬釘截鐵的說:“這個你不用管,馬主任現在在哪裡?”
“你應該已經聽說過我和他之間的流言蜚語,我告訴你吧,你們的馬主任快要倒台了!”
他才不管後果呢。
什麼城府、什麼謀劃,他統統不管,先過嘴癮再說!
反正他有商城做依仗,反正他這輩子熟知國家發展大勢,反正他在泰山路已經有根基了!
劉建國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這青年人太猛了吧!
曹梨花看看劉建國又看看錢進。
她是個沒什麼見識的農村婦女,但也有些智慧。
於是她迅速分析,錢進敢守著劉建國這樣的領導說馬德福要倒台,而劉建國並沒有反駁也沒有警告錢進彆亂說。
那麼再聯想錢進兩次揍了馬德福卻安然無恙反而逼得馬德福逃跑的現實……
她深吸一口氣,當即做出決定:“領導,我要告王胖子!我要立功、要戴罪立功!”
王胖子剛從供銷社出來,就看到兩個治安員一個勁找人打聽:
“食品店的王胖子在哪裡?你們有沒有看到他?”
已經得到馬德福新安排的王胖子心情愉悅,他有對付錢進的招了。
於是他樂嗬嗬的招手:“我在這裡,怎麼了?”
兩個治安員看到他後眼睛一亮,對視一眼跑過來一前一後堵住他。
王胖子感覺不對勁,不安的問道:“怎麼了?文超,怎麼了?”
與他關係不錯的廖文超咳嗽一聲摁住他肩膀,低聲說:“老王,對不住了。”
另一個治安員掏出手銬給他砸在手腕上:“走吧,王胖子,你被捕了,你涉嫌流氓罪,現在人證物證確鑿,你等著坐牢吧。”
王胖子懵了:“怎、怎麼回事?不是,你們搞什麼?不是梨花耍流氓嗎?跟我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