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要是隻說自己想離婚追求喬麗這種話沒事,如果說兩人已經好過了甚至喬麗還懷孕了,那他倆可就完蛋了。
喬麗更是迫不及待,趕緊帶著兩人進入衛生室去了一間無人的辦公室。
她羞惱生氣的說:“王東,你瞎說什麼呢!誰跟你好?你知道不知道外麵多少人……”
“外麵多少人怎麼了?現在你怕外麵有人了?”王東悲憤交加,“以前咱倆值夜班的時候在我們辦公室在你們辦公室裡搞,那時候你怎麼不怕?”
喬麗的臉刷地紅了。
她飛快地環顧四周,確認門外暫時沒人後鬆了口氣,說道:“你小聲點!”
然後她看了眼錢進又補充一句:“彆亂說。”
錢進尷尬地咳嗽兩聲,從兜裡掏出一包牡丹煙,抽出一根點上。
這時候他還在現場確實比較尷尬,可他又不能不在現場。
於是這包平日裡給彆人準備的香煙就救急了。
錢進這時候才發現,原來抽煙也是有好處的,比如尷尬的時候來一根煙,可以借此掩飾尷尬情緒。
王東死死的盯著喬麗問:“你說我瞎說?那你肚子不會瞎說吧?”
“你肚子裡懷了我的種,你給我好好想清楚,真的不跟我了?”
“就因為我現在被保衛科開除了、我被泰山路給趕走了,你就不跟我啦?”
錢進暗道得虧自己把人帶進了辦公室。
否則在廠區裡來這麼一句,那王東和喬麗都得吃官司。
不過這對狗男女去吃官司也挺好。
得給他們點教訓!
喬麗無辜的說道:“我什麼時候懷你孩子了?王東同誌你彆——你你,我以前跟你開玩笑呢。”
王東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他指著喬麗,手指一個勁哆嗦。
錢進很擔心他會馬上風。
王東嘴唇也哆嗦:“你你你,說說,不,給我看過,對給我看過一份檢查報告……”
“那不是我的,那是我們科室曉敏的檢查單,我跟你開個玩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喬麗急切的說道。
王東提著拳頭上去了:“你跟我開玩笑?這種事能開玩笑!”
錢進看著局麵有些失控,急忙將他拽回來,大聲問道:“那你們兩個是不是沒有關係?”
喬麗急忙說道:“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我們就是同事關係!”
王東聽到這句話,如遭雷擊,整個人失魂落魄。
他問道:“就因為我我不是保衛員了?就因為我也不是泰山路的人了?”
“以前你跟我說你愛我,說跟我在一起才知道男人什麼樣,你想一輩子生活在我懷裡,這些話都是假的?”
喬麗矢口否認:“我沒這麼說過,你彆瞎說。”
王東又暴怒,箭步上去拽住她胳膊拽到眼前要打人。
錢進趕緊上前拉開兩人:“給我注意影響!這可是在你們廠裡!”
王東甩開他的手、停下了身,但眼睛仍然死死盯著喬麗:
“你把話說清楚,我為了你離了婚,丟了工作,你現在告訴我你以前隻是開玩笑?甚至你以前沒說過要我娶你這樣的話?”
喬麗揉著發紅的手腕,眼睛裡噙著淚水:“彆鬨了,王東、東哥,彆鬨了好嗎?”
“實話實說吧,我有苦衷、我向解放保證過,不會再婚。他爺爺——就是我前公公——把孩子的撫養權給我時,我發過誓的,如果我違背誓言,他們會把孩子帶走的,我們在縣法院立過字據的……”
“放屁!”王東突然暴喝一聲,“解放才十歲!你拿孩子當借口?”
喬麗捂著臉哭:“你小點聲音!你逼死我才好嗎?咱倆一起死才行嗎?”
“讓解放當孤兒,讓你的兩個孩子當沒爹的孩子你才開心嗎?”
錢進扔掉煙頭,用腳狠狠碾滅:“王東同誌,注意你的言辭!”
他轉向喬麗,嚴肅地問:“喬護士,你和王東同誌到底是什麼關係?組織上需要了解清楚。”
喬麗偷瞄到了辦公室大門窗戶上出現了同事們的臉,顯然王東的吼叫聲引來了圍觀者。
她堅定的說:“我們沒有關係,就是普通同事,不過以前我倆在一起開了幾個玩笑,他肯定是把玩笑給當真了。”
王東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踉蹌著後退兩步,撞在了後麵的三屜桌上。
“好、好得很……”王東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喬麗,你記著今天的話。”
“彆他媽以後又懷孕了說是我的種,彆他媽以後去我們科室去我家裡鬨騰!”
他彎腰要去撿起行李,動作緩慢得像一個老人。
結果彎腰後四處找,卻沒找到行李。
這樣他歎了口氣:“對,扔在外頭了,扔在外頭了,嘿嘿。”
他直起身往外走,喬麗似乎還想拉住他,但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錢進看了看喬麗,又看了看遠去的王東,歎了口氣:“喬護士,這事、唉,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也快步離開了。
門打開,有些人要臉,假裝忙活然後去了其他地方但眼神還往這辦公室裡瞟。
還有些人不要臉,索性扒拉著門框戲謔的往裡看。
喬麗站在原地,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紮在她身上。
她機械地整理著被弄皺的衣服,然後聽見外頭有人小聲議論:
“前些日子不是看她跟王東走的挺近嗎?怎麼鬨掰了?”
“王東離婚了要跟她結婚,但是有代價,好像是得丟了工作還得淨身出戶,喬護士現然不願意了。”
“嘿,還真是不出意外,我說什麼來著?她嫌貧愛富……”
“嘖嘖,難怪兒子那麼小就……”
喬麗的手僵住了。
但她對外頭的聲音聽而不見,挺直腰板,轉身走出去,女士皮鞋在水泥地麵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走到護士辦公室前她推開門,最後看了一眼王東消失的方向。
人已經走了。
衛生室的門關上了,將所有的流言蜚語暫時擋在外麵。
但喬麗知道,從今天起,她在國棉六廠的日子,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從容自得了。
王東那邊更慘。
男人之間說話毫不遮掩,等他走出衛生室,有給他看著行李的男同事直接問:“怎麼回事啊?王保衛?聽說你要拋妻棄子娶那個俏護士?”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說:
“你可彆犯傻,那俏護士日弄一下可以,你要是真娶了她你就完蛋了……”
“那是咱副廠長的鍋,你也想進去煮點熱湯喝?”
“你被你們科室給開了?真假啊?要不然到我們車間去……”
王東一瞪眼,虎威猶在:“滾蛋!我是過來辦點事而已,看看你們瞎說什麼呢?彆造謠!”
“辦事還有帶著行李來辦的?”有人戲謔的問,“怎麼辦?把鋪蓋鋪地上辦?那辦什麼事?是逼事嗎?”
王東揮手:“滾滾滾,這不是我的東西,是我、是我這夥計的!”
他指向錢進。
很心虛。
錢進沒揭露真相,而是嘿嘿笑。
王東這傻鳥,讓人給玩弄了!
王東對此很不甘心。
保衛科領導知道是怎麼回事,給他批了一天假去休息。
離開廠區,王東眼角還有些濕潤。
他一邊走,一邊腦海裡回放著和喬麗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曾經那些甜蜜的時光,如今都成了泡影。
街道上的人來來往往,車水馬龍。
但王東卻覺得世界仿佛都拋棄了他,有人在路上竊竊私語,有人指指點點。
明明人家不認識他,可他還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好像議論的就是他。
錢進置身事外看熱鬨,碰到供銷社還買了一根冰棍吃。
王東尷尬的說:“錢總隊,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我的這個下場了?”
錢進說道:“我沒預料到,那不是徐衛東預料到了嗎?”
王東更尷尬了:“這下好了,以後我在他麵前抬不起頭了。”
“在你們單位在你家裡,你以後都抬不起頭了。”錢進冷笑道。
“不過你算是命好運氣好,有徐衛東這樣的諍友,人家幫你出主意,讓你看清了拋妻棄子的下場。”
王東想到這裡,也是暗自慶幸。
如果不是錢進突然到訪,如果不是徐衛東出主意,如果他執意跟妻子離婚跟喬麗結婚。
那他下半輩子就完蛋了。
很顯然。
喬麗就沒打算真要跟他過日子,人家是看他條件好,想要當寄生蟲呢。
他撓撓頭,後悔了:“我今天真不該在衛生室外頭跟她說話,應該找個隱蔽地方的。”
“這下好了,我在單位裡成名人了!”
錢進說道:“去隱蔽地方?那絕對不行,你倆想去也去不了,我不能讓你倆去什麼隱蔽地方。”
“你倆既然有膽子辦不要臉的事,那以後在單位裡就彆想要臉。”
“噢,搞破鞋還想沒有代價?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告訴你王東,這次你回家爭取你媳婦的原諒,我們哥們也能原諒你,以後再有下次,那哥們可就不能原諒你了!”
王東沮喪的說:“誒,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敢了。”
錢進才不信他呢。
現在社會風氣還保守。
馬上進入八十年代了,到時候搞破鞋、婚外情會成為成功人士的標配生活元素。
那時候王東能管得住褲腰帶?
不過到了那時候,錢進也沒辦法,隻要他手下這些人彆因為外麵彩旗的事影響家裡的紅旗,那他就當不知道。
當然做這種事不可能沒有代價,他想的代價很簡單,就是扣分紅、不升職甚至從重要部門調到邊緣部門。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權利去自己挑選人生,不過他作為帶頭大哥也有權利掌控單位人事安排和財政分配的大權。
要分開的時候,錢進把正事提了出來:“哎,彆急著走,我昨晚找你有事。”
“咱們勞動突擊隊將成立一個新單位,我準備生產一些服裝。”
“現在服裝廠的廠址、縫紉機和剪刀線頭之類的工具都準備好了,就差人手了,你給我從你們單位找幾個退休的老工人,要手藝好的、能帶徒弟的。”
王東一聽勞動突擊隊還有求於自己,頓時心情大好:“沒問題他,錢總隊你把這事交給我,我肯定你給辦的妥妥當當!”
錢進懶洋洋的說:“儘快啊。”
王東一拍大腿說:“馬上就辦!”
“你還是馬上去向你媳婦道歉吧。”錢進轉身走人,“以後彆乾這種沒譜的事了,真是不嫌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