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女子應聲,擦了一把眼淚就要起身,端是利索的緊。
“等等。”
季然突然道:“這裡還有糧食嗎?”
“有。”
“走之前,能蒸一碗米嗎?”
……
夜風徐徐,季然騎著頓河馬走到了田間地頭。
尋著記憶裡的位置,季然找到了那塊田地。
他翻身下馬,手裡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白瓷碗。這白瓷碗上,滿滿當當,厚厚實實的一大尖兒的白米飯。
季然走在鄉土上,找到了那一片枯草中小小的,孤零零的墳包。
白瓷碗輕輕放在墳包前。
季然找了找身上,沒找到香,於是取出了香火令,插在了米飯上。淡淡的金色籠罩浸透每一粒米。
“抱歉,答應你的半碗白米。”
“拿得遲了些。”
風吹枯草,簌簌成音。
季然沒有去犀照。
犀照如炬,可見鬼,也會灼傷鬼。
他就靜靜站在墳包前,直到身後傳來馬蹄聲,這才拿起香火令離開。田橫背著一雙粗大短戟,身前坐著臉色已經紅潤起來的李燕。
季然翻身上馬,三人當即動身!
是季然提議連夜行動,他現在還是嗔獸狀態,不願意浪費狀態。打算一鼓作氣,拿了太史天籙!
嗔獸狀態會讓自己精力極低,不能長久。但若是如李燕說的那般,那水淹的城裡有什麼牛鬼蛇神,自己倒是能借助此刻的強橫碾過去!
恢複血量的寶藥和珍珠不多,需得節省。
……
田間荒地。
夜風擾動那一碗白米上的金煙。
一隻黑瘦乾巴的小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瓷碗,又縮了回去。片刻,才兩隻手捧起來,卻是許久沒有動。
就像是不敢相信,這麼香甜的一碗白米,真的是給自己吃的。
一個黑皺的小鼻子貪婪的聞了許久,這才捏起一粒米,放在了自己的嘴裡。
然後,那黑瘦的小手拿著兩根桔梗做筷子,大口的吃了起來。
那雙小手也肉眼可見的白嫩,不再乾癟。
當半碗米飯吃掉,那雙黑瘦的小手,竟然肉嘟嘟了起來。
吃掉半碗,那小手將米飯一推。
香火顫動,陰風如棉。
……
夜色如鉤,垂落東天。
大道上馬蹄急促,一夜飛馳,已經接近目的地,海河縣了。
這路上季然也弄明白了田橫被抓的緣由。
原來,他是來殺劉三眼的!那和劉三眼賭命的,是他漕幫的弟兄!而那劉三眼是代替青幫與他賭命。
不想那劉三眼狼心狗肺,竟敢壞了道上的規矩,一怒之下,田橫直接要闖教殺人。
卻撞上了義和會剛走,神甫集會。
他瘋魔起來搏殺了七八個神甫,後被古怪的能力給限製,尤其是那紅衣主教的詭異法術,使得他栽了這個大跟頭!
此番得了季然的救,便要隨著他一起來取了太史天籙,再一道回津門。
幾人正走著,卻見前方黎明的濃霧中,影影綽綽的走出了一大堆人來!
鮮紅的花轎,戴著紙人麵具的轎夫,洋洋灑灑幾十號人,排成了一條紅彤彤的長龍。
隻是在這黎明霧氣中,有些瘮人。
李燕愕然,道:“這是鬼,是妖?”
這般年歲誰敢這麼娶親?
況且,也沒見過在黎明送親的講究!
“是人。”
季然策馬,直接跑了過去!
噠噠噠!
那高頭大馬一來,人群登時亂了!那轎夫竟要丟了轎子就跑!卻是被一陣蒼老的嗬斥給穩了下來。
片刻,隻見一老丈走上來。
這老丈見了季然也不慌,隻是低頭作揖道:“軍爺,軍爺!”
“我等是送神女的隊伍,若是叨擾了軍爺趕路,還請擔待!”
噠噠噠!
此刻,田橫的馬兒也趕來,那老丈便是又作一揖。
“各位,各位軍爺高抬貴手。”
“金盆打水銀盆裝,原諒,原諒。”
老丈上前一步,手裡摸出了兩塊銀元,塞進了季然和田橫馬匹的夾帶裡,叮當作響。
這老丈一看便是老江湖,姿態低話兒亮,銀元敲得叮當響。
隻是季然聽了老人口中的“神女”兩字,卻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並不好看。
“給誰娶妻?”
“這……是給海河裡的南君爺納妾!”
“那是什麼東西?”
“嘿,軍爺可不敢講嘞!”
季然隻是瞧著老漢,後者一個激靈,立刻改口道:“那是咱們海河的神仙。附近鄉親都供奉了幾十年了。”
“若是不供奉,便下不得船,誰下船便撞得他家破人亡嘞!”
季然眉頭一挑,道:“那不正好,讓他去撞鬼子的軍艦!”
這老丈顯然是有見識的,知道那軍艦是說的什麼,他當即訕訕道:“自打那鋼鐵樓船來,南君爺就不敢出廟了,要咱們供奉著,納妾三餐,香火祈福,樣樣不得少啊。”
“嗬。”
原來是個窩裡橫的慫包爺。
“白吃白喝不乾事?那你們可算是有福了。”
“洋人來了蒙頭就走,吃起人來倒是好大個排場!”
季然一勒馬,道:“田兄,去吃個喜宴如何?”
“正好!”
田橫大笑,他雖是個漕幫,卻是個葷素不怕,沒有忌諱的。惹急了他海龍王都敢捅上兩下,何況一個什麼撈子南君?
老人臉色當即煞白!
禍事了!
哪裡來的兩個愣頭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