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帶坎門的七十三人和李燕趕過來時,直接愣住了。
整個窩棚區,作為義和會用餐的地方之一,此刻躺在地上的人,足足有百餘號!
“太歲爺!”
李燕第一時間就跑到了季然身邊。
“壇主,你這是?”
後麵祝餘緊跟著也走了上來。
季然站在窩棚前,將事情簡單一說。
然後,他便安排李燕跟著其餘人拿著繩子,按照要求去捆人。
“謝大哥按照你的要求,去招呼百姓了。但估計聽到這古怪的命令,其餘的不少拳民也會過來。”
“正好。”
季然點頭,淡淡道:“我還覺得這百多人,不夠用的。”
“壇主,你要做什麼?”
祝餘聽了季然的話,眉頭微微一皺,神色間有些搞不懂。
“公審拳民。”
“公……公審?”
祝餘一愣,道:“怎麼審?”
“把這些人捆束好,讓百姓指摘他們在村子的這段時間,有沒有奸淫擄掠,殺人奪財的罪行。”
“如果有,立斬。”
旁邊跟來的秦璞眼神一顫,道:“季大哥,如此行動,是不是太過了?”
她立刻解釋道:“我並不是說那些人不該死,但現在,白河口至少彙聚了一兩萬拳民。這麼多人,占據了附近的村子,又沒有管束,作奸犯科者必然不少。”
“如果亂起來……”
“那就殺!”
旁邊祝餘卻是點頭,一臉認可道:“這些日子,拳民什麼樣,我也略有見聞。”
他一雙刀眼鋒利,看向季然:“我等大刀會當年起兵,不說個個意誌堅定,也絕對不會有劫掠迫害百姓之輩!”
“揮刀向自己人的拳民,已經忘了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做了拳民!”
“指望他們這種人,打不了勝仗。”
“療積毒,必須刮骨!”
祝餘並起來手掌,做砍殺狀揮下!
“這種人,有多少懲處多少!”
隻是聽著兩人的話,季然搖了搖頭。
他看著那後方桌案上,老人看著麵前的粥,任由它慢慢涼透,筷子都沒敢碰。
他怯懦的目光看著地上的拳民,看著不遠處的軍需官,隻是拘謹的坐著。
老人明明坐在椅子上,給人的感覺,卻比那躺在地上的拳民還要矮上三分。
“不。”
“我想要的,不光是懲處拳民中的敗類。”
季然看向麵前的兩人,秦璞和祝餘都是留過學的。
“祝餘。”
“嗯?”
“你還記得我在海河邊的廟裡,說想要未來,誰做主嗎?”
祝餘一愣,腦海中浮現出了神廟院子裡的光影婆娑,流光金瓦。
他看著季然的眸子,道:“人民。”
季然點頭,道:“我想開民權。”
“讓所有百姓和天下跪著的人,明白他們和那些高門大院的老爺,衙門官署的大人,持刀弄炮的官兵,乃至那鋼船大艦上的洋人,都是平等的。”
“沒有誰比誰高貴,人人平等。”
“讓他們明白,遇到了委屈和折磨,應該喊出來,應該去反抗,而不是等死!”
秦璞眼神發亮,道:“季大哥,你想革命?”
“是。”
祝餘眉頭微皺,道:“太早了。”
“不早。”
季然看著那一個個被大刀會的坎門人員捆起來,推到自己麵前的人,眼神中帶著一抹淩厲。
他並沒有一下子把太多的東西甩出來。現在蒙昧無知的百姓,無法理解,也不能理解。自己要的,是種下種子。
從民權開始,一點點蠶食,乃至鯨吞掉整個封建禮教的基本盤。
祝餘深深吐出一口氣,道:“現在開始,會死很多人。”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
季然聲音平靜:“國家想要覺醒,就要付出血的代價。戰場的血、刑場的血、壯烈的血、冤屈的血!”
“國家就像是一棵大樹,國人要敢於用鮮血澆灌,才能茁壯參天延綿相續!”
“不經此血洗,不足以震動人心,震煞蒙昧!”
季然看向不遠處,已經有百姓畏畏縮縮的冒出頭來。不少人端著碗,小心翼翼的看著這邊,不敢過來。
“祝餘,叫二十個人拿著刀來,監斬。”
“好。”
聽了季然的話,祝餘心裡也略有鬆動,立刻按照他的要求去執行了起來。
“秦璞,叫著剩下的人,把煮粥的大鍋端到前麵來,給百姓盛上!”
“好!”
兩人離開,那百餘拳民,就這般被捆縛著,跪倒在了身後,密密麻麻橫在了街巷之中!
百姓愕然的看著,不知道這些拳民老爺們,怎麼會都被捆著跪在地上。
此刻,已經有拳民醒過來了。但是他們看著身前的那道背影,卻一個個都如鵪鶉一般縮著脖子,渾身微微顫抖得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