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散去了人群。
當百姓們一個個回去,這邊隻剩下了義和會的人,和那個綠營軍需官。
這倒不是那軍需官不舍的走,而是他負責這邊義和會的一兩萬人吃食,自己的手下醒過來後,和自己都在清點那些糧食。這一下午雖然百姓吃的不少,但死了四五百號義和拳民,互相一補,反到是半斤八兩。
季然走向了那些麵色拘謹的拳民,五六百人看著季然和他身後的七十幾人,立刻都站起身來。
楊開疆站在了最前方,苦笑著朝季然道:“太歲爺,集體降神在即,如此手筆,恐怕會受到義和會其他人的刁難。”
“我知道你強。”
“但是你七十幾個人,真的能擋住兩萬、三萬,乃至更多拳民的悠悠之口嗎?”
季然靜靜看著楊開疆,這個漢子從起義至今,包括其手下的寅子壇,都從未有過淩辱百姓的情況。對於他,季然並沒有多說什麼,這種人在行為上已經領先了時代,值得自己的尊重。
“楊兄弟,很多事,其實你已經在做了。但你隻顧得上自己手底下的弟兄,沒有去將自己的約束,擴散到其餘的拳民。”
楊開疆一愣,卻聽季然又道:“不然,你如何勒令自己手下的弟兄不犯百姓?”
“亂世不隻是打打殺殺,百姓人心隔著肚皮,看不到,但感受得到。”
季然抱拳,道:“楊兄。”
“麻煩你帶著其餘拳民,把所有的人頭,堆積到海神廟前。”
“讓他們再好好看看,有些事做了,會如何。”
“這……”
楊開疆歎了一口氣道:“好。”
季然笑了笑,不再多說,言儘於此。能否想通,就是他的事了。
季然轉身,大步離去。
坎門七十幾人隨之而動,一行人踏著靛藍色的夜風,沒入了村鎮當中。
……
來到大院,季然和謝圖南等人交流了一番,後者對於自己的做法很支持。
這些大刀會出來的人,對於現在義和會的良莠不齊都心存不滿。而且這些人,在倭寇的煤船上曆經磨礪,心智和抵抗外敵的信念尤其堅韌!
之前行刑,沒有任何一名坎門之人,對季然的命令有一絲猶豫!
這一切,源自季然那天的翻江倒海,源自那一顆倭寇統帥的人頭,也源自心中信念的一致。
聊了一會,季然隻留下了祝餘,帶著他來到了後院。
“召出你的護法神來。”
月色浮上枝頭,灑落下波光一般的瀲灩銀芒。
祝餘沒有猶豫,直接激發了自己身上的護法神!
呼!
一道一丈高的虛影浮現,一名高挑消瘦的身形,一件乾淨浮光的藍袍。在漫天月色清洌裡,如同穿越了時間,洋洋灑灑,浩浩蕩蕩!
那浮動的身影挺拔桀驁,藍色的衣袍如旗幟般烈烈,卻又轉瞬間化為了一身玄色甲胄,鎏金兜鍪!一股孤傲直臣的氣息摻雜著濃烈的血腥和浩然正氣,掃去院內塵灰。
兩袖風,八尺骨,麵朝蒼生背朝主!
護法神·於謙!
季然神色動容。
千古將相如過江之鯽,但文可安邦,武可定國,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者,寥寥。
於謙,為其中翹楚。其心裡裝著的不是帝王一家之天下,而是蒼生之天下。
轟!
血色的袞服如一道玉柱矗立!濃烈的殺氣與堅毅的念頭化為了一股黑紅色的氣場,籠罩了整個後院!
季然身後,洪武爺浮現而出!
一君一臣,從未相見。
但是靈體上的共鳴和背負的功績,讓於謙身上濃烈的龍虎氣,撐開了烈烈衣冠!
一隻身姿修長的錦雞在他背後展翅,然後寸寸潰散!
漫天飛舞的羽毛中,血紅色的龍首嘶吼而出,在天發殺機的氣場內,盤旋飛舞,展開雙翅!衝入了於謙身上的藍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