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津門的大杆子。”
“替我走一趟。你的功夫,不是凡人練得出的,不一定死。”
“憑什麼?”
老人看著戴嶽,道:“你來津門想要什麼?”
“教拳。”
“把小拳種做大。”
砰!
老人突然單膝跪地,朝著戴嶽磕了一個頭,抱拳道:“今個,我叫你一聲師傅,給你磕頭。”
“你打一遍拳,我記下,全津門的武館,都教你的拳法。”
“一年,叫你的拳在北方,遍地開花!”
老人看著戴嶽的腳,鋥亮的皮鞋上,襪子破著洞。
他緩緩抬頭,道:“我死,津門的武行沒了頭,聯合不起來。”
“你要做什麼。”
“入京。”
老人目光淡然,帶著一股灑脫。
“明暗八門行當,收到了總杆子的暗訊。”
“去收攏京城的義和會。”
戴嶽看到老人的懷裡,露出了一角報紙。他閉上眼,靜默片刻,道:“茶。”
老人目光鄭重,端起桌上的茶水,雙膝跪地,朝著戴嶽道:“師傅!”
他蒼老的手鏗鏘有力,虛端的茶杯紋絲不動。
戴嶽接過滾燙的茶水,一飲而儘。
下一刻,他猛地抬腳撩踢!
砰!
老人枯瘦的手掌好似獵鷹的剛爪!猛地下砸,借著這股踢力一個翻身,站直了身子!
戴嶽欺身而上,和老人交手在了一起!
拳風呼嘯,繼而刀鳴錚錚!
砰砰砰!
兩人交手速度不快,完全不似戴嶽挑梁時瞬敗四人。但是一招一式,卻愈發驚險。
漸漸,老人拳法轉變,和戴嶽越來越像,直到是完全一致!
砰!
當兩人再一次分開,老人的步伐拳式,已經渾然天成。
老人閉目片刻,道:“有規矩嗎?”
“有。”
“教真的。”
老人看了戴嶽一眼,道:“局氣。”
“我會把剛才你的拳譜,寫一份藏進津門縣誌。”
“防止我和武行的人,都死在了京城,虧了你的諾。”
老人看著天井裡漸漸亮堂起來的陽光,道:“津門武行隻要有一根苗子,你的拳就斷不了根。”
“我說的。”
“好。”
戴嶽坐回了椅子。
老人側身看著他,戴嶽的身量將那白色西裝全部撐起,好似端坐在高堂紅柱間的一頭白虎。
一雙單吊眼看起來淡薄冷漠。
“不問問要替我去做什麼?”
“你替我拳種揚名,我替你走一趟,兩清。”
“嗬。”
老人走到戴嶽身前,道:“有種。”
“我有些心疼了。”
戴嶽擦了擦八斬刀,收入刀鞘,淡淡道:“我死的慢一些,你我師徒,說不定同路。”
老人一愣,當即大笑:“哈哈哈哈!好!”
老人抬腳走向後堂,在即將隱入屏風的時候,戴嶽突然道:“去為太歲爺做事?”
老人腳步一頓,穿堂風吹起他霜白的胡須。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回憶:“我這一輩子,見了官吏欺壓百姓,見了洋人欺壓百姓,見了亂民欺壓百姓,也一步步見到,津門路上賣兒賣女的人越來越多。”
“我的骨頭被憤怒燒了一輩子,卻畏縮在這個天井裡,打了一輩子拳,沒見上一滴血。”
“我怕死,隻是因為不想死前,還乾乾淨淨的。我得見見血,沾上幾條賊命。”
“下去了,有臉見祖宗。”
戴嶽看著老人,他全身上下無一不是蒼老的。
除了那挺直的脊梁骨。
他轉身看向天井的豔陽,隻是摩挲著拳頭,廳堂裡的人都散了,空蕩蕩一片。
一人一院,如虎守空林。
戴嶽低著頭,沒再追問,隻是平靜開口。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