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祝餘已經安排好了所有,正和謝圖南站在一起說著什麼。
此時看到季然,他立刻上前,道:“糧食已經讓軍需官和離門的人準備妥當。”
“現在部分人已經吃上。”
“人員分配,也已經定好。”
祝餘給季然簡單解釋:“大沽口主要炮台,有三個。”
“麵向海麵的南北炮台,這是兩個交叉火力點,也是直麵艦隊的陣地。”
“還有就是位於北岸後側的石縫炮台,那是在山上的一個拐角,可以對整個河道進行阻擊。”
“石縫炮台絕對是最重要的。因為那裡遏製了整個河道的咽喉,同時,一旦被敵人占據,便會對北炮台形成夾擊之勢,一旦失守,北炮台也無法堅持!”
祝餘說著,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道:“所以,石縫炮台是我們壬子壇為主,二千左右拳民為輔。”
“北炮台,是玄武壇與青龍壇,還有剩餘五千群民為輔。雖然人多,但很多是……之前沒有參戰的,比較混亂,我會過去指揮坐鎮。”
季然緩緩吐出一口氣,隻剩下……不足萬人了嗎?
“至於南炮台,因為南炮台後麵的村子,就是之前倭寇的戰場,應該不會有大股軍隊。謝大哥與羅總兵溝通後,決定由綠營軍剩下的千餘人把守。”
“至於咱們一千套槍械,我分給了離門與之前參戰的弟兄,他們拿槍,至少穩當些。”
“嗯。”
季然點頭。
祝餘看著季然,又道:“太歲爺,我們想要你來救火。”
“不。”
季然搖了搖頭,道:“如果我來救火,那艦船上的一些頂尖高手加入軍隊,沒有陣地能擋住。”
現階段,沒有元神法的拳民,難以抗衡那些超階。
“那……”
“我教給了秦璞一些東西,她會留在這裡支援。”
“我會去海上,攔住那些頂尖高手。現在,誰去找田橫借一下他的龜甲,我需要在海上行走的能力。”
“我去吧。”
謝圖南站在旁邊安靜的聽著,此刻輕笑著開口,道:“田橫已經去了石縫炮台,我去讓他送過來龜甲,然後籌備戰鬥。”
“好。”
祝餘點頭,他看著謝圖南的背影,心頭浮現出了一絲莫名的感覺。
“謝大哥!”
謝圖南的腳步一頓,道:“有事?”
“沒……你小心!”
雨霧中,謝圖南的眼神一愣,旋即浮現出了一抹安心的笑來,道:“你也是。”
噠噠。
風雨搖曳,季然走上去拍了拍祝餘的肩膀,道:“飯在哪裡,我去吃一點。”
“就在之前的窩棚區。”
“好。”
……
一碗高粱粥,一碗混合著野菜、下水、豬肉的熱湯。
湯水帶著腥味,但周圍的人吃得非常歡快。
畢竟這也是難得一見的葷腥。
季然吃的很慢,慢到他還沒吃完,便聽到了炮台方向傳來的槍響!
窩棚區此刻已經沒有人了。
雨,像是無數根針,刺穿了窩棚頂上那層薄薄的油氈。
季然低頭喝湯時,雨絲斜掃進來,打在粥麵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轟隆!
雨,更大了。
刺啦——
油氈終於不堪重負,裂開了一道口子。冰涼的雨水澆在他後頸上,也將他剛剛放下的空碗填滿。
季然身影一閃,便出現在了前方的街道。
泥濘中,有衣衫襤褸的拳民猙獰著乾瘦的麵頰,將混合著雨水的最後一口肉湯吞下。
那人一把抓住泡在泥水裡的鋼刀,朝著槍響的方向跑去!
一名十三四歲的孩子,赤著腳蹲在屋簷下。
他那還稚嫩的臉伸出舌頭,貪婪的舔了舔碗裡的油花,拖著一杆紅纓槍,衝入了暴雨。
季然的腳步很慢,但每一步,都出現在了數米之外!
無數腳步和他的彙聚在一起,如同鼓點一般的湧向渤海!
……
噠!
戴嶽腳步踩在雨水之中,這裡的地麵整潔乾淨。
一棟棟臨街的建築,都掛著招展的米字旗,隻是在今夜的暴雨中,一個個都垂落下來。
身邊,穿著禮服的金發男孩捧著熱騰騰的糕點,在隻允許白人出入的餐廳走出,登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啪嗒!
那個隻吃了一口的糕點被甩出了車窗,旋即被車輪碾壓而過。
戴嶽看了看,目光隨著轎車,來到了前方的寬敞建築。
那英式建築裡傳來悠揚的音樂,讓整個街巷都充滿著輕快的氛圍。
不少人正從車上下來,衣著得體的互相致意,朝著建築走去。
戴嶽隨著走了上去。
他穿著清洗好的白色西裝,舞廳的門童打量了他一眼,也將他放了進去。
曖昧的光線迷蒙著輕快的舞姿。
當啷。
戴嶽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將八斬刀放在桌上,吃著桌上剩下的果盤。
劈裡啪啦——
雨,越來越大,激蕩在舞廳的窗戶,激蕩在那越來越密的舞步之間。
也激蕩在,渤海的黑潮。
海麵上。
浪花互相撕咬出白色的雪沫,季然腳下海水沸騰如油,卻在他每一步落下的瞬間凝固成鏡。
他的褲腳浸透了鹹腥,卻始終踐踏在嘶吼的水麵之上。
一個個浪頭在他的腳下形成了山丘。
當他踩著一道數丈的浪頭,站在了浪尖時,碩大的艦船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探照燈的光撕開了雨霧,照在了那凝固的浪花,和單薄的身影之上!
“有人!!”
“海麵上有人!!”
“開火!開火!!!”
艦長的尖叫被雷霆淹沒,炮艦的火光在黑夜中閃爍!
轟!!!
一顆六英寸炮彈尖嘯著砸落,在季然身後炸起數丈水牆!
高爆彈橙紅色的火光在水下爆開!
熾熱的水汽翻湧起潮濕的衣衫,點燃了來人的麵孔。
也點燃了,大沽口的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