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珩批完手邊的折子,端起茶盞啜了一口,聲音淡淡“什麼時辰了?”
掌燈小太監恭敬回道“回稟攝政王,酉時三刻。”
雲珩望了望外麵黑漆漆的天色,起身走出勤政殿,看到站在外麵的任總管,吩咐“去禦膳房拿些吃的送到禦書房,清淡些,彆太油膩。”
任成領命。
雲珩沒做什麼停頓,轉身往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沈聿一個人跪在黑暗中,渾身僵滯酸痛,唇瓣乾澀,身上汗水一重重早已打濕了內衫。
提著燈盞的宮人在門外駐足,隨即沈聿聽到獨屬於雲珩的冷峻中帶著威壓的聲音響起“全部退下。”
四個字,冷硬到讓人心悸,卻詭異地讓沈聿聽出了一點親切感。
雲珩獨自提燈走了進來,倒也沒理會沈聿,關上門之後,走過去把燈盞掛上。
亮堂到沈聿的狼狽再也掩飾不住。
雲珩轉身走到禦案前,沈聿這才看見他手裡還提著一隻茶壺。
雲珩從禦案一旁取過茶盞,倒了杯茶,轉身遞給沈聿。
雲珩一怔,一時竟有些受寵若驚。
“謝主上。”他伸手接過,斂眸輕啜了一口,茶水溫度適中,並不是很燙。
沈聿沒再客氣,幾口就喝光了茶水,終於緩解了下渴到快要冒煙的嗓子。
雲珩問道“還要?”
沈聿點頭,五個時辰滴水未進,又一直在流汗,他實在渴得難受。
雲珩又給他倒了一杯。
沈聿一直錦衣玉食,喝茶都是喝上等好茶,何曾像此時這般牛飲過?
兩杯茶喝下肚,沈聿把茶盞遞回給雲珩,真心地又說了一句“多謝主上。”
“現在說謝還太早。”雲珩聲音平靜,語調不見起伏,“熬過今晚再說不遲。”
話音落下,沈聿脊背一涼,隻覺得兩條腿疼得越發厲害,像是要斷掉一樣。
“給你一炷香時間,收拾好自己。”雲珩轉身走到禦書房隔間,難得沒有處理政務,“案上的食物給你準備的,填飽肚子才有力氣扛揍。”
沈聿第一次知道,原來吃飽飯是為了有力氣挨打。
因久跪而僵澀的腿隻動上那麼一下,鋪天蓋地的疼痛即刻席卷而來,沈聿咬著牙才堪堪忍下這種鑽心刺骨的疼。
沈聿今晚體會深刻,深以為自己以後還是該好好做人。
沈聿站起身,有些滯澀地轉頭往禦書房後門走去。
雲珩負手站在隔間窗前,望著濃黑夜色,敞開的窗戶拂進一陣陣夜風,吹得墨發輕揚。
尖銳的嘶鳴聲響起,與黑夜幾乎融為一體的大鷹撲棱著翅膀急掠而來,雲珩伸出手,任由黑鷹停留在他的手臂上。
取下鷹腳上的信筒,雲珩展開靜閱,微斂的眉眼清俊深沉,窺不見半點喜怒色澤。
轉身走到書案前,取一小張宣紙,提筆寫了幾句什麼,待墨汁晾乾,雲珩把信卷成細小信筒裝,走回窗前把信筒係在黑鷹腳上。
一炷香時間過得很快。
雖然沈聿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可終究不能如他所願。
“被刺客傷了手臂?”
沈聿垂眸“是。”
雲珩聲音平靜“哪隻?”
沈聿把左臂伸了出來。
藤條點了點他的胳膊,沈聿薄唇輕抿,抬手把左手臂的袖子一點點挽起來,直到露出被刺客劃到的傷口為止。
傷口其實不深,畢竟沈聿不是身手不行,隻是做做樣子施個苦肉計,當然沒必要真讓自己多受罪。
劇痛在手臂上炸開,沈聿沒有防備之下疼得近乎抽搐,手臂下意識地想抽回,卻在抽到一半的途中又被製止,齒縫裡接連吸了好幾口冷氣,才忍下這陣像是要把手臂劈斷的疼。
雲珩極有耐心地,待他適應了這陣疼痛,才開口“伸直。”
沈聿眉心蹙緊,強迫自己把手臂又伸了出去。
“唔。”
縱然是驕傲如沈聿,強大如沈聿,此時也幾乎要縮了起來。
一張俊顏慘白,冷汗爭先恐後地冒出來,沈聿咬著牙,幾乎無法再保持身體的姿勢。
雲珩的耐心不是每一次都這麼好的,聲音沉冷“需要把你捆起來?”
雲珩停了下來,沒什麼情緒地看著他“知錯?”
沈聿鬆開咬緊的牙齒,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同樣顫得不像樣,“知,知道。臣不該自,自作聰明,以身涉險,怠忽職守,鑄下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