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在跪了一地的當值宮人無聲行禮中,雲珩走進寢殿,站在床邊看了一陣,目光落在西陵雲祺紅腫的眼睛和臉上殘留的淚痕上,沉默了良久。
因西陵雲祺把人趕了出去,殿內燈火還未熄滅,這會兒已經燃燒殆儘,隻剩下最後的一點燭火搖曳。
雲珩一揮袍袖,燈火熄滅,他隨即轉身離開,無聲無息就像從未來過一樣。
一夜安眠。
“殿下,攝政王來了。”
校場外侍衛恭敬地提醒一聲,西陵雲祺一凜,轉頭就看到了他的父王正朝校場走來,身後跟著燕書侍衛和另外兩個禁衛,沒有轎輦也沒有浩大的排場,甚至隻穿著一身閒適的常服,卻掩不住周身懾人的氣魄。
西陵雲祺表情微緊,垂眸跪了下來,脊背繃得筆直。
“攝政王氣勢真嚇人。”西陵煊跪在西陵雲祺身側,嘴裡發出細不可聞的一聲嘀咕,“我感覺今日凶多吉少。”
西陵雲祺沒說話。
雲珩抬腳走上校場,目光落在兩人頭頂:“早膳吃了?”
西陵煊點頭:“吃,吃過了。”
西陵雲祺也僵硬地點頭。
“昨晚睡得怎麼樣?”
“挺、挺好的。”西陵煊硬著頭皮回答,“謝攝政王關心。”
“兒臣也睡得很好。”西陵雲祺低頭,“勞父王掛念。”
“既然如此,就開始吧。”雲珩轉身,轉身看向兵器列,“弓隨意挑,百步射靶。”
“繼續。”雲珩聲音冷硬,不容置疑。
西陵雲祺和西陵煊同時一顫,隨即不約而同地從身後箭囊中抽出箭來,拉弓上弦,瞄準,射——
嗖!
這次不得雲珩命令,兩人很自覺地繼續抽箭射靶,拉弓上弦的動作一致,射出的速度和力道一致,兩支箭並行而去,風聲淩厲,寒氣森森。
如果不看雲珩,隻看這兩人的箭術,至少可以算是中上水平,而在同齡人之中,即便不敢稱第一第二,西陵雲祺的箭術也少有人能比。
哢嚓。
雲珩手裡攥著支箭,目光落在西陵雲祺麵上,聲音平靜:“過來。”
西陵雲祺心頭微沉,不發一語地走過去。
“起來。”
西陵雲祺疼得顫栗,撐在地上的手急促地攥了一下,隨即強迫自己鬆開,他幾乎踉蹌著站了起來,然而尚未站穩,又一下落在了他腿上,剛站起身的身體砰地又跪了下去。
雲珩不再說話,就這麼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西陵煊心驚膽戰地看著西陵雲祺,恍惚感覺自己的雙腿也抽疼了起來,他想說些什麼,可聲音溢出喉嚨時卻察覺到自己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需要本王扶你?”
平靜的聲音響在耳畔,西陵雲祺臉色一變,再不敢耽擱,忍痛站了起來,以強大的意誌力撐著不讓自己再倒下去。
“兒臣知錯,請父王責罰。”
雲珩沒說話,手裡的箭矢就是最趁手的刑具,接連三下落在西陵雲祺腿上,每一下都不見放水,西陵雲祺疼得痙攣,兩條腿不斷地打著顫,汗水涔涔自額角滾落,臉色白得透徹。
十下之後,雲珩停了下來。
西陵雲祺雙腿劇烈地顫抖,唇色泛白,卻極力讓自己站直。
“十支箭。”雲珩命令,“繼續。”
西陵雲祺疼得大腦一片空白,慢半拍才聽清楚父王說了什麼,並用了極短的時間去分辨雲珩話裡的意思,然後轉身,腳步滯澀地走過去取了十支箭放入身後的箭囊裡。
西陵煊還在發呆。
雲珩的目光看了過去,聲音冷漠:“沒聽清?”
西陵煊一個激靈,瞬間回神,利落地裝了十支箭入箭囊,並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
跟西陵雲祺一起抽箭搭弓時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攝政王隻打了西陵雲祺,竟絲毫沒有要責罰他的意思。
離弦之箭發出的聲音拉回了西陵煊失神的思緒,他回過神之際才驚駭地發現,西陵雲祺這一箭居然射偏了,不是被攝政王的箭矢擊落,而是他自己射偏了方向。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西陵雲祺,卻見西陵雲祺雙腿不斷地打著顫,臉色白得不像話,冷汗從眼角滑落,即便他自己極力克製,可身體上疼到極致的反應卻不是他想控製就能控製住的。
西陵煊蹙眉,正要說話。
雲珩已經走了過來,容顏冷峻,聲音漠然:“手。”
西陵雲祺咬著唇伸出右手,一記狠厲的責打就落在了他手上,登時掌心一道紅痕浮現,很快高高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