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處坍塌了大半的箭垛前停下,俯身從箭囊裡抽出一支箭——那箭囊已然乾癟。
她掂量著手中最後一支羽箭,箭頭磨損,箭杆也染著汙血。
她轉過身,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沉悶的空氣,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和不容置疑的現實:“殿下,”
她看向趙銳,也掃過兩位公主蒼白的麵孔,“箭樓空了。我們…已無箭可射。”
話音不高,卻像一塊冰冷的巨石,沉沉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趙嫣攥著火銃的手指驟然收緊,捏得掌心發白,棱角處,磨破了她嬌嫩的掌心,一絲溫熱的液體終於從指縫中滲出,染紅了黑色的鐵質。
趙貞握緊火銃的手猛地一僵,指尖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火銃幾乎要被生生捏碎。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絕望死寂裡,一聲淒厲、粗糲、如同破鑼刮擦金屬的號角聲,驟然撕裂了沉沉的暮靄!
嗚——嗚——嗚——!
那聲音來自敵方大營深處,帶著原始的野蠻和嗜血的興奮,如同地獄惡鬼的咆哮,瞬間點燃了死寂的戰場!
“來了!”冷清語厲聲喝道,身體已如繃緊的弓弦,瞬間轉向號角響起的方向。
城下,西維和齊王軍黑壓壓的軍陣。如同驟然決堤的黑色洪流,瘋狂地湧動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散亂的衝鋒。巨大的陰影在蠻軍後方緩緩升起,帶著令人牙酸的巨大木輪碾壓地麵的“嘎吱”聲,如同移動的堡壘。那是數座剛剛趕造完成的巨大攻城塔!
塔身由粗大圓木捆綁而成,覆蓋著厚厚的生牛皮,粗糙簡陋卻帶著毀滅性的壓迫感。
塔頂的平台之上,赫然架著巨大的床弩,粗如兒臂的弩箭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寒光。
更令人心悸的是,攻城塔前方,被驅趕的齊王軍推著數十架巨大的、蒙著多層浸濕生牛皮的木排,上麵鑲嵌著厚重的青銅盾片,組成一麵移動的銅牆鐵壁,掩護著後方推塔的士兵和洶湧的人潮。
這些龐然大物,無情地碾過城下堆積如山的屍體,無論是齊王軍自己的,還是守城的將士。
骨肉在沉重的木輪下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血漿和汙物被擠壓出來,塗抹在塔身和地麵上,形成一條條猙獰的血路。
“投石機!目標攻城塔!放!”趙銳的聲音如同炸雷,在城頭轟然響起,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殘存的幾架投石機發出痛苦的**,將最後的石彈拋向天空。
石塊呼嘯著落下,有的砸在厚重的青銅盾牌上,爆出一串刺眼的火花,隻留下淺淺的凹痕;有的越過盾排,狠狠砸在攻城塔上,木屑紛飛,塔身劇烈搖晃,但並未倒下。
塔頂的齊王軍弩手在搖晃中穩住身形,開始絞動床弩的絞盤,巨大的弩矢對準了城頭。
“舉盾!護住垛口!”冷清語的聲音尖銳急促。守軍僅存的盾牌手立刻湧向垛口,將蒙著鐵皮的沉重木盾斜斜架起。
嗤!嗤!嗤!
數支粗大的弩矢撕裂空氣,帶著恐怖的尖嘯狠狠撞在城頭!
一支弩矢直接洞穿了垛口後的一個盾牌,連人帶盾釘死在後麵的城樓木柱上,鮮血瞬間噴濺!
另一支擦著趙嫣身側飛過,帶起的勁風刮得她臉頰生疼,狠狠紮入她身後的女牆,巨大的衝擊力讓磚石碎裂,碎石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