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奪天衝到近前,滾鞍下馬,巨大的身軀因激動和傷痛而微微搖晃。
他單膝跪倒在耶律嫣然的馬前,染血的巨刃深深插入雪地,頭顱低垂,聲音嘶啞哽咽,帶著無儘的愧疚與沉痛:
“老臣……老臣無能!護駕來遲!累及公主受苦!八萬兒郎……國師……老臣……萬死!”
這個曾經讓整個草原顫抖的軍神,此刻如同失去幼崽的蒼老雄獅,悲愴嗚咽。
蘇淵勒馬停在耶律嫣然身側,玄甲上凝結著冰霜,目光沉靜地掃過眼前這支傷痕累累、卻依舊散發著鐵血氣息的北遼殘軍,最後落在跪地悲鳴的蕭奪天身上。
他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抬手。
身後,那沉默如山的黑色臨淵軍陣中,低沉雄渾的號角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不再是警告,而是宣告!宣告著兩支飽經磨難的軍隊,在這風雪彌漫的野狐嶺,終於合流!
風雪狂卷,號角長鳴。
耶律嫣然抹去臉上的淚痕,俯身,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緊緊握住了蕭奪天插入雪地的巨刃刀柄,試圖將他扶起。
她的目光越過蕭奪天斑白的頭頂,望向風雪更深處、那象征著血仇與權柄的北方王庭,眼中燃燒起比風雪更凜冽、比火焰更熾熱的複仇之火!
“老師,請起。”她的聲音不再哽咽,帶著一種淬煉過的、冰冷的、屬於王者的決絕,“血債,需血償!北遼的汗位,該由真正的主人坐上去!”
她抬起頭,目光與身旁蘇淵那沉靜如淵的眼神交彙,無需言語,彼此已明心意。
“合兵!”耶律嫣然的聲音斬釘截鐵,響徹風雪,“目標——王庭!”
蘇淵微微頷首,手中長劍緩緩舉起,劍鋒直指北方!
在他身後,五萬臨淵火器新軍沉默如山;在耶律嫣然和蕭奪天身後,六萬北遼殘軍爆發出壓抑已久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怒吼!
十一萬把複仇之刃,在野狐嶺的風雪中,寒光出鞘!
…………
野狐嶺的風雪被遠遠拋在身後,北遼腹地的荒原在深冬的酷寒中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白。
十一萬大軍(五萬臨淵火器新軍,六萬北遼殘軍)如同一條沉默的鋼鐵洪流,碾過凍土,朝著王庭的方向堅定推進。
猩紅的蘇字大旗與殘破卻依舊猙獰的銀狼王旗並肩招展,在凜冽寒風中獵獵作響,宣告著複仇之師的到來。
行軍途中,並未遭遇預想中激烈的抵抗。
耶律嫣然,這位曾被冠以“叛賊”之名的公主,此刻展現出她作為王女真正的力量與智慧。
每當大軍臨近一處部族營地或小型城池,她必親率一隊精銳騎兵,手持象征王庭正統的銀狼殘旗,出現在對方緊閉的寨門或城頭之下。
她不再身著華貴騎裝,而是一身便於行動的墨綠皮甲,肩傷未愈,臉色依舊帶著幾分蒼白,但脊背挺直如鬆,聲音透過凜冽寒風,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守軍耳中:
“我是耶律嫣然!可汗之女!大王子耶律洪,弑父篡位,勾結外敵!二王子耶律鷹,背棄血盟,屠戮手足!窩闊猛,背主求榮,陷我王庭忠良於死地!此等不忠不孝不義之徒,有何麵目竊據王庭?!”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字字泣血,控訴著血淋淋的真相。
隨即,她的語氣陡然一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凡我北遼忠義部族,此刻放下刀兵,開城相迎!過往被脅迫之罪,一概不究!待王庭重光,爾等皆為功臣!
我耶律嫣然以先祖之靈起誓,必恢複爾等部族應有草場,並——重開與臨淵城之商道!
鹽鐵、布帛、糧食、茶葉……凡我北遼所需,臨淵商隊,將源源不絕!”
“臨淵商隊”四字一出,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冰封的湖麵!
城頭寨牆之上,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