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王宮的主殿已淪為巨大的焦黑墳塋。斷裂的梁柱如同垂死巨獸的肋骨,刺向被硝煙染成鉛灰的天空。
空氣裡彌漫著血肉焦糊與權力崩塌的腥甜死寂。
唯有廢墟中央,那座熏黑變形的黑曜石王座,還倔強地挺立著殘骸。
王座之上,阿史那的身影如同釘在棺槨上的最後一枚鐵釘。
暗紅王袍被煙塵與血汙浸透,金雀王冠歪斜地壓著幾綹染血的灰發。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斜貫他蠟黃的臉,皮肉翻卷,血珠緩慢滲出,在死寂中發出微不可聞的滴答聲。
然而,那雙深陷眼窩中的鷹目,卻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燃燒著瘋狂的不甘與最後一絲屬於王者的尊嚴——
城破那刻,他親手點燃了這象征王權的殿堂,欲與國同燼,卻被忠心的老近衛從火窟中拖出,成了這場浩劫唯一的“幸存”祭品。
沉重的軍靴踏碎焦炭與琉璃的脆響,碾過這片權力的墳場。
煙塵微散,洛長風、藍武、薑缺三人,如同三尊從曆史烽煙中走出的鐵像,穿過廢墟的陰影,立於王座殘骸之前。
他們身上洗得發白的舊式玄甲,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與這片焦土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沉重。
阿史那緩緩抬起沉重的頭顱,鷹隼般的目光如跗骨之蛆,死死釘在洛長風那張刻滿風霜的臉上。
他扯動嘴角,傷口撕裂,血線蜿蜒而下,嘶啞的笑聲如同夜梟啼鳴,在死寂的廢墟中刮擦:
“洛…長風?”他準確地吐出這個名字,帶著濃重的嘲弄,
“嗬…真是天大的笑話…本王…西維之主…竟會栽在…你們這群…大羽的…老棺材瓤子…手裡……”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紮向昔日的榮耀。
洛長風的眼神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無波無瀾。
他並未被這刻毒的辱罵激怒,聲音低沉平穩,卻帶著千鈞之力穿透塵埃:
“阿史那,窮兵黷武,屢犯天朝,屠戮邊民如刈草,擄掠宗室如驅畜。累累血債,罄竹難書。今日王城傾覆,非戰之失,乃爾倒行逆施,自取滅亡!天命昭昭,人心所背!”
“天命?!人心?!”阿史那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言辭,猛地咳出一大口汙血,嘶聲狂笑起來,笑聲癲狂淒厲,震得穹頂簌簌落下灰燼,
“成王敗寇!收起你那套酸腐的說辭!洛長風!若非你那個好孫兒蘇淵,弄出那些毀天滅地的‘雷霆’妖物!就憑你們這些黃土埋到脖子的老朽,也配踏進我西維的王庭?!也配站在這金雀之巔?!”
他掙紮著,被身後鐵鉗般的手死死按在王座上,目眥欲裂地嘶吼,
“本王隻恨!隻恨當年未能屠儘大羽邊城!未能將你們這些餘孽挫骨揚灰!讓你們苟延殘喘,生出這等禍亂乾坤的妖孽!蘇淵!他才是真正的禍源!是這人間煉獄的締造者!”
“禍源?”洛長風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冰河炸裂,帶著穿透靈魂的凜冽鋒芒,
“比起你西維鐵蹄所過之處,城池化為白地,婦孺懸屍轅門,千裡無雞鳴的暴行!這些‘妖物’終結戰爭的速度,已是上蒼最大的仁慈!它讓該流的血,流得快些!讓該結束的苦難,結束得早些!”
他上前一步,舊甲鏗鏘,目光如炬,直刺阿史那瘋狂的眼眸深處,“至少,它不會像你這禽獸,以虐殺婦孺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