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剛過,山間霧氣未散。
年近三十的蕭無痕頭戴破爛鬥笠,背著竹背籠,慢悠悠地往山上走,身後跟著一隻昂首挺胸的大白鵝,名喚白羽。
“白羽啊,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山上有個山神娘娘,能救我的命。一定是王老漢他們都說山上有妖怪,給我影響了。”
白羽‘嘎’了一聲,翅膀撲棱兩下。
蕭無痕自顧自嘮叨,“不過啊,就算真讓我找到山神娘娘,我也不想讓山神娘娘救我了,我墳都修好,碑也刻好了,山神娘娘給我救了,墳坑能填,我那刻了字的碑可怎麼辦,我攢了半年錢才買的上好石材……”
山路漸深,草木愈發蔥蘢。
蕭無痕忽然‘咦’了一聲,蹲下來摸了摸腳邊的野花。
“這倒是稀奇,臘月裡開桃花的樹我見過,可連石頭縫裡的苔蘚都綠得能掐出水來……”
他撚了撚指尖,沾上一縷若有若無的青氣,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有意思。”
再往前,霧氣彌漫,伸手不見五指,倒是讓人不敢輕易進入。
“還有貢品?劉嬸真當山神娘娘拜啊?摳門的借她一把鋤頭都要拎走我一籃子野菜,給山神娘娘的貢品倒舍得用白麵饅頭。”
蕭無痕毫不客氣地拿起道旁盤子裡的大饅頭,吹掉上麵的紙灰,正要咬,想了想又掰開兩半,一半塞進懷裡。
“這半個做晚飯,省錢了”
咬著冷硬的饅頭,蕭無痕不怕死地走進霧氣,白羽衝到前麵,一路撲扇翅膀嘎嘎嘎。
“白羽你慢些,前頭萬一不是山神娘娘,是吃大鵝的妖怪可怎麼辦?”
蕭無痕快步追著白羽,不多時,霧氣散儘,眼前豁然開朗。
山坳裡古鬆垂花,藤蔓織錦,一片不合時令的春光爛漫。
中央的空地上,鮮花成海,有個姑娘枕臂趴臥,闔目沉睡。
她衣衫染血卻不見有傷,烏發披散,山雀落在她頭上嘰嘰喳喳,還有鬆鼠抱著鬆果,蹲在她肩頭啃。
蕭無痕眯起眼睛,不見絲毫畏懼,畢竟他是快死的人。
“這年頭,妖怪的排場都這麼講究了?”
話音未落,樹梢突然傳來‘嘶嘶’聲,一條烏梢蛇盤在枝頭,豎瞳陰冷地望著睡臥姑娘,卻像被什麼無形屏障擋住似的,死活探不下頭。
“哦?善者近,惡者止?”蕭無痕摸了摸下巴,“妖?還是修士?”
正琢磨著,白羽突然展開翅膀,一個猛子紮向花叢裡的姑娘。
“哎喲我的祖宗!”
蕭無痕伸手去撈,卻撈了個空,跟著衝到姑娘身邊,沒有被無形之氣阻擋。
白羽鵝嘴一叼,扯住了人家腰間玉墜的穗子。
蕭無痕望著那半白半紅的蓮花墜子一怔,沉睡的姑娘倏然睜眼。
刹那間,山坳裡鳥雀驚散,鬆鼠逃竄,連那條烏梢蛇都‘哧溜’滑沒了影。
唯有白羽梗著脖子,嘴裡還死死叼著穗子,一副‘要穗不要命’的架勢。
姑娘正是重傷初愈,沉睡三個月的江意。
她緩緩坐起身,盯著眼前這一人一鵝,眼神從茫然到銳利隻用了半息,緊接著又轉為錯愕。
這個人,她見過!
蕭無痕舉起雙手,笑得人畜無害。
“姑娘莫怪,我家這鵝眼神不好,總把玉墜穗子當蚯蚓。”
說著,蕭無痕用腳撥了白羽一下,“還不鬆口?你想脫了一身毛下鍋嗎?”
白羽不情不願地吐掉穗子,嘎嘎叫著發牢騷。
江意低頭看到腰間晃蕩的兩儀墜,想起花姑紅璃,立刻探出神識,可她才一動,撕裂般的劇痛就從識海和丹田襲來,耳邊隱隱響起鎖鏈聲響。
江意麵色煞白,額頭瞬間沁出細密地冷汗,她小心翼翼地放出最微弱的神識,先查看兩儀墜中情況。
花姑和紅璃妖種無礙,但傷未痊愈,還在沉睡中。
再探自己識海和丹田,江意這才發現,她識海和丹田各被三根血色鎖鏈纏繞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