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驚雷】
獵戶趙大最終還是跟他娘子和離了,他娘子帶著孩子回娘家,他成了孤家寡人。
趙大醉酒埋怨我,說我不該給他治病,說我害得他妻離子散。
不用我出手,村口那群大娘塞給我一把棗子說‘江大夫你先站一邊吃著’,然後她們一人一口唾沫,給趙大罵得狗血噴頭,灰溜溜地跑了。
白羽和村上黃狗打了一架,掉了一地羽毛,蔫頭耷腦地衝我嘎嘎叫。
那意思,是讓我幫它報仇?
我堂堂一個修仙者,豈能淪落到幫鵝欺負狗的地步?
昨日跟蕭無咎去鎮上趕集賣蘿卜,他特意繞道長盈觀,往功德箱塞了枚銅錢求長命百歲。
這廝賣個蘿卜,喊什麼雲峰嶺仙氣澆灌的蘿卜,男補腎女滋陰。
隔壁賣菜的老漢嗤笑,說修真界的壯陽符才管用!
這我得辟謠,修真界真沒有這種符,這些凡人太能胡扯了。
蕭無咎賣蘿卜沒賺到多少錢,跟隔壁賣菜老頭喝茶吹牛倒是花了不少。
我問他沒賺到錢怎麼還這麼開心,蕭無咎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遇上好時節,當然要開心。
回去路上遇到倆打劫的,蕭無咎不肯出手,說什麼他家修的藏鋒劍,要劍意藏鋒一甲子才能大成,他都活不到一甲子,還藏。
無奈,隻能我來欺負一回凡人。
……
【芒種·暴雨】
接連幾日大雨,山塌了,所幸泉水村安然無恙,隻是部分稻田被毀。
但是村中有人哭得寧願自己死掉,有人卻在慶幸人沒事。
蕭無咎一大早就扛著鋤頭去幫村民挖地,白羽在院裡跑過來跑過去,鵝掌踩得泥水四濺,玩得開心,沒有絲毫憂愁。
這鵝靈智已開,距離成為真正的妖靈還差一線。
但這一線就像凡人和修士,是無法跨越的天塹。
蕭無咎近來一直在咳嗽,說他不想活吧,竟還知道熬點藥吃,說他惜命吧,他給自己墳都修好了。
就是,不肯求助我。
昨夜入他夢境,見他在翻《神農經》,最後因為找到醫治自己的方子而癲狂大笑,笑到從床板上滾下來。
搞不懂這個人。
……
【夏至·熾陽】
今日夏至,劉老漢給我送來一筐楊梅,他並不記得我就是他夢裡人,隻是覺得我親切,感謝我幫他治好了腿上舊疾。
用楊梅煮了些酸梅湯,從兩儀墜中借寒冰之氣冰鎮,炎夏日喝一碗,美滋滋。
村東張寡婦和村西李屠戶又開始當街對罵,王嬸拿著鞋底子專門跑來喊我去看熱鬨,又塞給我一把棗子。
這倆三天吵一回,這次說是因為李屠戶攤位上豬頭朝著張寡婦家,讓她早上丟了一文錢。
張寡婦罵,“黑心肝的遭瘟貨!”
李屠戶回,“尖酸的臭婆娘!”
過來過去就這兩句,詞彙貧瘠得令我瞌睡。
彈首曲子提提神,蕭無咎說我技法見長,仍缺感情。
難不成我要一邊哭一邊彈,我又不是拉二胡,沒讓他見識禮崩樂壞就不錯了。
蕭無咎問我墓碑上刻什麼花紋好,說是要死得風雅。
我把菩寧給我的鎮邪符給他一張,讓他照著刻,省得他將來詐屍,禍害村民。
夜裡觀星修煉,神識星劍從第二把開始,凝練難度成倍提升,而且這個分神並不能讓人一心多用,隻能用於劍影分光的操控。
要想一心二用,必須分裂神魂,而非神識。
讓花姑紅璃它們學習分神之法的念頭破碎了,這倆最近傷勢恢複快了許多,我還天天給它們手動投喂妖種,但仍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第二根血河鎖鏈被天樞星劍磨的裂痕漸深,就快斷了。
……
【大暑·溽熱】
柳娘終於清醒過來,把我給她的那支木簪埋了,做了個墳。
其實那木簪裡並沒有芳兒的魂魄,我也不打算告訴她,人活著,就圖個念想。
柳娘為報答我治好她,親手給我做了套青色道袍,衣襟袖口繡著鶴羽紋路,說是看到我在溪邊練劍,像隻無拘的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