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正盛。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落山林之間,宛如道道光柱,帶著股朦朧夢幻。
身處其間,隻覺靜逸祥和。
就連心中的躁動,都在不知不覺間消散。
身披袈裟、脖懸禪珠的僧人雙手合十,麵帶笑意朝著朱居垂首施禮。
“阿彌陀佛!”
“朱施主,久聞大名。”
“你是……”被人攔住去路,朱居隻好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來人:
“圓業?”
竹山寺住持圓業!
“正是貧僧。”圓業淡笑點頭,態度就像是隔壁和藹可親的長輩:
“萬總兵請朱施主走一趟。”
“沒興趣。”朱居搖頭。
“是嗎?”圓業朝朱居身後看了一眼:
“施主有興趣見司徒家的人,卻沒興趣見萬總兵,是否太過偏袒?”
“我與司徒家的人有買賣要談。”
“什麼買賣?”
“大師乃出家人,何必理會這些俗事?”朱居聳肩,繼續踏步前行:
“勞煩讓路。”
“阿彌陀佛。”圓業輕歎:
“施主可還記得自家院子的護衛唐雁、管事楊丘?還有曾為施主做過事的術士酆宏達?”
“街上賣糕點的田娘子?”
嗯?
朱居的麵色漸漸陰沉。
“什麼意思?”
“如果施主隨貧僧前去見萬總兵,他們不會有事。”圓業笑容依舊:
“若不去,那就不一定了。”
他顯然提前調查過朱居的身邊人,甚至就連喜歡吃街上的糕點都知道。
“和尚……”朱居開口: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讓人惡心。”
“阿彌陀佛。”圓業口誦佛號,麵上滿是慈悲,一如當年哄騙空覺:
“我佛慈悲。”
“貧僧隻是不願見到有人因為施主枉死,這可是下寒冰地獄的罪孽。”
“明明心藏惡魔,卻做一副聖人模樣。”朱居眼露厭惡,如同看那畸形異類:
“和尚,你如果想以此威脅我那就找錯人了。”
“朱某不在乎他人死活,但事後心情不悅,怕是會難免找總兵府報複。”
“滾開!”
“阿彌陀佛。”圓業麵上笑意一點點收斂。
他還從沒有遇到過朱居這種人,就像是泥坑裡的石頭,油鹽不進。
算不上壞人。
但也絕不是什麼好人。
既如此……
“兵家有言:先禮後兵。”
圓業挺直腰背,慢聲道:
“俗語也有一句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施主不願主動去,那就莫怪貧僧用強了。”
“唵阿跋折囉吽……”
他口誦佛號,聲音忽急忽慢、節奏詭異扭曲,音波快速席卷周遭。
密林陡然刮起疾風,飛鳥怪叫、蟲豸亂爬,就連沒有生命的落葉都瑟瑟發抖。
“嘩啦啦……”
樹葉繽紛亂舞。
“赫利迦囉闍婆縛……”
明明烈日當空,密林卻像是被夜幕包裹,無數虛無幻影在其間遊走。
恐怖!
陰森!
……
“啪!”
“啪噠……”
一隻接著一隻飛鳥從枝頭落下,身體僵硬、鳥眼充血,生機全無。
地麵蠕動。
一條條蟲豸從地底鑽出,瘋狂扭動自己的身體,把自己生生絞死。
眨眼間。
這片密林好似成了修羅煉獄。
“小心!”
百丈開外。
背負劍匣的中年男子麵色凝重:
“是索命梵音!”
“這老和尚好深厚的法力,隔著這麼遠都能受到影響,若是得了機緣興許能成真人、菩薩。”
在他身旁,司徒空璃銀牙緊咬,隻覺頭昏腦漲,急急運轉心法才穩住體內躁動的氣血。
“謝前輩。”
司徒空璃開口:
“朱公子會不會出事,他能找來這麼多的鐵煞石,對我們很有用。。”
“這……”謝前輩麵露遲疑:
“我也不知。”
“不過從傳言看,此人的實力應當不弱,不該這麼輕易有事才對。”
“那就等等。”司徒空璃眯眼:
“讓他先吃些苦頭也好,在最危險的時候前輩出手相助才有意義。”
“嗯。”謝前輩緩緩點頭:
“動手了。”
“此人果真不凡!”
…………
音波激蕩。
一時間朱居隻覺太陽穴狂跳不止,眼前更是浮現各種各樣的幻覺。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像是有無數慘白手臂從虛空中探出,拉扯著他的身體朝無儘黑暗墜去。
“吽!”
內縛獅子印!
天龍八音!
浩蕩音波在識海炸開,瞬間壓下心頭雜念。
清心菩提更是傳來一股清涼,如同無形屏障讓索命梵音的威力驟減。
雙眼也恢複清明。
咦?
圓業目露詫異。
索命梵音是他苦修幾十年的神通,就算是大法師稍不注意都可能著道。
麵前這位朱居雖然神魂不弱,卻明顯不是大法師,竟然這麼快就恢複過來。
念頭轉動,他口中‘索命梵音’不斷,身體卻無聲無息逼至近前。
“呼……”
金剛印!
剛猛無儔的佛門金剛虛影出現在他的背後,單手捏印朝著前方擊出。
方圓丈許的天地元氣齊聚他的掌心。
“轟!”
勁氣激蕩。
一層肉眼難辨的護身罡勁出現在朱居身前,皮膚也顯出金屬光澤。
地煞真身!
怎麼會?
這一幕,不止讓圓業的禪心泛起漣漪,就連遠處觀戰的男子也是雙目收縮。
硬抗大法師一擊而不傷,這肉身該是何等強悍?
難不成……
已成真人?
“伽多毗舍提……”
圓業口中急喝,索命梵音運轉到極致,同時再次探手朝前擊出一掌。
“彭!”
千手印!
這一掌看似尋常,卻內藏千百道勁氣,如同尋隙而入的一根根鋼絲,狠狠貫入護身罡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