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讓我找個對象?”彤彤盯著鄧然問。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鄧然輕輕搖搖頭,“我是說,是不是該把你心底的某個人找回來了?”
“不。”彤彤搖搖頭,“我信守的承諾,我要信守到底。其實我已經違背了承諾了,她當年讓我不去找她,我做到了。她讓我不要等她,我卻沒有做到。如果說等待是一個錯誤,那麼引用輪回樂隊的歌詞就是——‘就算是我的錯,我也願意錯了再錯’。”
“如果假設說,她回來找你呢?”鄧然裝作很平常的口吻問。
“我沒想過。”彤彤搖搖頭,“她當年在信中說,也許有再見麵的那一天,而再見麵時,也許一切已經雲淡風輕。”
“但我卻覺得,你的心裡不但沒有雲淡風清,你的那份愛依然是驚濤駭浪。那種驚濤駭浪一直拍打著你的心。你要知道,人的生命隻有一回,海枯石爛那隻是文人們用的詞,你難道真想等到海枯石爛?”
“那倒不一定。”彤彤搖搖頭,“但我知道我依然深愛著她,深愛了二十八年。而最深沉的愛就是最深沉的尊重。我們愛著彼此也尊重著彼此,所以我要信守不找她這個承諾。”
“我再問你一遍,”鄧然嚴肅的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某一天——我是說假如——如果某一天她突然出現在你麵前,而且也是孑然一身,而且同樣的,在心裡深愛著你二十八年,你會如何?”
彤彤閉上了雙眼,沉默了良久,再度睜開雙眼時,眼中已噙上了淚花。他也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如果真有那一刻,興許就是這個故事結束的時候了。”
鄧然微笑著搖搖頭,說“我卻不這麼認為。我覺得如果有那一刻,那將是一個新的故事的開始。”
彤彤忽然笑了,他用手指擦掉眼角的淚水,說道“剛才我說你小子是故事大王,你果然成了故事大王,張口閉口就是故事開始故事結束的,我給你安排到管片的小學當課外故事輔導員得了!”
“我確實正在輔導你這個小學生。”鄧然笑著說,“還好,看樣子輔導的比較成功。你已經升到了中學水平了。”
彤彤苦笑道“對。這個所長是中學水平,但是那一對‘小不點’,已經讓你這個故事大王帶成了大師的水平了。”
“叮咚”,微信信息到來的聲音,那是彤彤的手機在響。
彤彤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看,搖頭苦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啥意思?”鄧然問,“咱們那小警花?”
“不是她。”彤彤搖搖頭,“是她的好搭檔,那小帥哥。”
“小肖?”
“對。”彤彤皺眉苦笑,眯起眼睛看著手機屏幕說,“這孩子也不抽什麼風,給我寫的是——‘所長,我也看上了一個八音盒,準備送人。跟您那個比較像,但不知道是不是一樣,如果您方便,兩小時後,可否帶著您的那個八音盒,去一趟中湖湖畔,我在那個涼亭處等您。十萬火急,求您求您,一定要去,帶著那個八音盒’。”
“哎呦喂!”鄧然突然瞪大了眼睛,滿臉亢奮地看著彤彤,“這小家夥的意思,難道,是……”
彤彤也以同樣的表情看向了鄧然“難道說,這倆小不點兒……”
“我覺得很有可能。”鄧然使勁地點著頭。
“那你這個當故事輔導員的叔叔,功不可沒呀。”彤彤點指著鄧然說。
“這是好事兒,這是好事兒。作為領導的我們,很欣慰。”鄧然打趣道,“現在輪到你了。你這個當所長的,給人家推波助瀾一下吧。”
“胡鬨。”彤彤一臉苦笑,“我是說,時間上胡鬨。兩小時以後?都十一點多了,這大半夜的,小肖這孩子整什麼幺蛾子?”
“喲喲喲……”鄧然咂巴咂巴嘴,“彆跟我麵前裝老古董。就好像你當年沒大半夜約過會、談過戀愛似的。你還看不懂人家孩子的意思?跟你確定了八音盒沒選錯,那就立刻扭頭約會去啦!今天可是元旦前夜,過了十二點就是2025年了。你以為就咱們老哥倆在這兒迎新年、吃涮肉喝酒?我告訴你,全城的年輕人都在各處狂歡呢。”
“可咱倆這倆‘老頭’,卻在這‘約會’。”彤彤打趣地說。
“彆廢話了,這成人之美之事,你這當領導的去不去?”
彤彤長歎一聲“話都說到這兒了,我這老胳膊老腿能不去嗎?這孩子,大半夜的,大冷天兒的,真舍得我這個當所長的啊。”
“對嘍——!”鄧然讚許地給了彤彤一個大拇哥。
彤彤站起了身,拿起了椅背上的大衣。
“怎麼的?你現在就去?”鄧然看了看表,“還早著呢。”
“彆廢話。”彤彤皺眉苦笑說,“那小家夥說了要看八音盒,我現在回所裡,把那八音盒給拿上。”
鄧然逐漸收起了笑,望著彤彤點了點頭。
“我本來的意思是,想把這個八音盒送給這對小家夥。”彤彤一邊穿衣一邊慢慢地說,“但現在看來不用了,人家已經有了。我的這個八音盒,記錄著一段被拆散的愛情,可現在,我們作為長輩,要成全一段愛情。”
“我跟你去吧。”鄧然說,“喝了酒了你也開不了車。”
“你也照樣開不了啊。”彤彤笑著說,“我不會打出租車呀?您老先生繼續坐著吃,慢慢喝。但是也早點回去,弟妹那兒還等著你呢。”
“那我可就不陪你了啊。”鄧然笑著說,“祝你成功。”
“喝多了吧你?”彤彤笑著,指著鄧然,“你祝福我什麼呀?你該祝福你的那一對‘兒女’,這回啊,你真是兒女雙全了。”
然而,彤彤卻沒有理解鄧然說的“祝你成功”那四個字的意思。
望著彤彤走出飯館的背影,鄧然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又過了幾分鐘,鄧然放在桌上的手機也響了起來,鄧然拿起來看了看。
微信的訊息上寫著“鄧叔,一切。彤彤所長已回了微信。您在飯館等我們,我們開車去接您。”
鄧然再度笑了笑,放下手機,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自己點上,隨後,他輕輕哼唱起一首童安格的老歌。
“點一支煙,喝一杯酒,能醉多久?醒來後依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