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才剛剛起頭,若是魏元帥與劉統製之間起了分裂,該如何是好?
陸遊笑了一聲,仿佛被張白魚的話逗笑了:“劉大郎是魏公的義子,他本身就是魏公的私人,這種關係如何能被挑撥呢?”
張白魚第一反應就是覺得陸遊這是在糊弄小孩子。
在權力麵前,彆說義父子,親父子又如何?反目的還少嗎?
陸遊見張白魚臉色依舊蒼白,就往深裡說了幾句:“所謂政治,說得簡單一些,無非就是軍事調度、人員任免、掌管錢糧,這幾項權力都在魏公手中。你莫看劉大郎銳意進取,但他始終知曉分寸,從沒有試圖奪取這些權力。
而有魏公作主,無論是何人,隻要加入忠義軍,就隻能是大宋忠臣。”
“至於你那一問。”陸遊繼續苦笑:“是因為何伯求深恨大宋,見魏公一心為國之後起了逆反之心,在如此情況下,投靠魏公,成為魏公之私人與投向大宋有何區彆呢?”
張白魚連連點頭,複又迅速反應了過來。
既然何伯求選擇投靠劉淮,那麼就說明,最起碼在他的認知中,投靠劉淮與投靠大宋是兩碼事。
這複又讓張白魚緊張起來。
張四郎自然是大宋忠臣的,因為他親爹張榮就是大宋忠臣,他從小在忠君愛國的思想下成長,天天聽的就是殺賊以報國的口號,如何會有反心呢?
但經曆過北伐一遭後,張白魚又早就對劉淮心服口服,他根本難以想象若是劉淮對大宋有反心,他該如何是好。
畢竟,牢騷話平日裡誰都說過,但也不是人人都要造反啊!當年趙構將嶽飛下獄時,當時的皇叔趙士還說用全家百口性命為嶽飛擔保呢。但趙構冤殺嶽飛後,難道趙士就反了嗎?
仿佛洞悉了張白魚的想法,陸遊正色說道:“不要妄自揣測,這種事應該論跡不論心的,如何能憑莫須有而殺國家大將呢?秦檜這種人,有一個就已經太多了。
若真的較起真來,張小乙、李秀兩個東海起義遺民,當年大宋對其閉門不納,他們一定心懷怨望,要不要處置了?
還有董成,這廝明顯是魏公私自蓄養的死士,要不要也處置了。
還有令尊張公,他已經不算是私蓄死士了,簡直就是私蓄兵馬,要不要用金牌召回並下獄?
除此之外還有我……”
陸遊指了指自己:“我本為大理寺司直,奉命清理楚州獄案,然而見到藍太守與徐大判擅動軍資卻視若無睹,甚至跟著魏公北伐,這豈不是也是反意昭彰?”
張白魚聽得冷汗都下來了。
按著陸遊的說法,忠義軍上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特麼是非法抗金!
“所謂相忍為國,事急從權,就是這個意思。”陸遊攤了攤手說道:“此次宋金大戰,事關國運天下,有些出格的手段自然無可厚非。而且有魏公與老夫在,無論何人都不可能成為叛逆。”
“至於何伯求,他願意追隨劉大郎就讓他去吧。此人終究還是要出來做事的,到時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又如何能脫離大宋呢?”
張白魚終於心悅誠服的連連點頭。
兩人互相對飲了幾杯後,張四郎滿意而去,獨留下陸遊對著一摞文書呆坐。
陸遊有一瞬間覺得魏勝該給他漲一些俸祿,畢竟除了尋常文事,他竟然還得疏通上下安定人心,這任務也太重了些。
想到這裡,陸遊不由得苦笑出聲,將精力再次放到文書上,卻始終無法集中注意力,躺在榻上時,也久久難以入眠。
這次輪到他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