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叛軍出現的時候,耿京徹底扔掉了心中最後一絲希望。
與預想中的相反,耿京沒有表現出出離的憤怒,而隻是有種淡淡的失望,外加心中疲憊異常罷了。
這種冷靜甚至連耿京自己都有些詫異起來。
可事到如今,難道還有其餘選擇餘地嗎?
殺出一條血路來!
天平軍的農民軍與豪強私兵兩個部分此時正式分裂,山東西路義軍互相展開了血腥廝殺。
與此同時,高安仁再次勸諫:“伯父,孔端起已經與耿賊接戰,咱們要不要出兵?”
高景山瞥了自家子侄一眼:“著什麼急?今日契丹與渤海傷亡都不小,這些漢兒軍如何能逃得過去?孔端起這廝,還真的想要全須全尾的在東平府建國不成?”
高安仁覺得高景山今日有些偏激了,因為高景山剛剛還說‘人要有政治立場,而且不能輕易更改’,如今卻又開始保存實力了,立場堪稱靈活之極。
但他轉念一想。
高景山的立場從來都是站在渤海族人一邊,為金國出力也是因為渤海族在金國內部的超然地位。
而當金國的利益與渤海族的利益不一致的時候,高景山也自然會果斷將金國利益拋到一邊去。
現在就是了。
代表金國利益的紇石烈良弼竟然想要消耗渤海族的有生力量,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由不得高景山不心生怨氣。
高景山繼續說道:“至於左相那邊,自然也得敷衍過去,我已經派遣親衛到那個小丘上,待到神威軍的前鋒繞過城池時,他就會舉黃旗,到時,我自然要率兵攻打天平賊!”
高安仁此時也隻能點頭,隨後不由得抱怨出聲:“左相實在是過於偏心了,就眼睜睜的看著蕭總管渾水摸魚。”
高景山冷笑了兩聲。
說不定是紇石烈良弼已經徹底無力,無法再指揮蕭琦了。
如果將武安軍爺倆的腹誹告訴蕭琦,蕭總管肯定會直接破口大罵出聲。
什麼叫做渾水摸魚,你們武安軍如果有種,可以自己到城西試一試!
葉師禪列陣的地方實在是太刁鑽了,直接占據了半個官道,根本無法忽略。
對於神威軍來說隻有兩個辦法,要麼展開戰鬥隊形,將葉師禪打崩,要麼用行軍隊列,冒著被葉師禪突襲的風險,從山腳處繞過去。
但此時葉師禪已經開始拚命了,雖然隻是五百多甲士,卻又哪裡能在倉促間被撼動的。
一個猛安上去,直接被正麵打崩,兩個猛安上去,展開的兵馬就足以將周圍攪成一團亂麻,更是將整個通道徹底堵死。
“多……多長時間了?二哥,咱們堅持了多長時間了?”一名胸口中箭的天平軍甲士被從前線拖了回來,安置在了六花陣最中央,他口中還在溢血,卻依舊伸著手,拉著葉師禪喃喃詢問。
葉師禪看了看日頭,咬牙說道:“兩刻鐘了,再堅持一刻鐘,咱們就能走了!”
甲士聲音迅速變低:“才兩刻鐘……兩刻鐘啊……俺咋覺得,已經半個時辰了呢……”
說著,甲士急劇喘息了幾下:“二哥,到了時候就快走吧……莫要……莫要讓弟兄們全死在這裡。”
說罷,這名從泰安州起事開始就跟著葉師禪的親衛咽下最後一口氣。
葉師禪隻是微微呆愣片刻,隨後方才拎起大斧,親自向前廝殺。
他如何不知道此時已經過了三刻鐘了?
但現在已經被金軍鐵桶合圍,生路渺茫,也隻有拚死作戰罷了。
隨著戰事的推進,蕭琦的臉色也逐漸由輕鬆變得嚴肅,直到最後變得鐵青。
一般的精銳猝然遭遇一成的傷亡也就要崩潰了,金軍最精銳的開國兵馬可以忍受三成傷亡,因此能直接將遼國、宋國、西夏打爆。
但葉師禪這五百精銳已經傷亡二百餘人,產生了近半傷亡,但依舊士氣高昂,狂呼酣戰,竟然連一丁點頹勢都沒有。
“報!左相來詢問,為何還沒有拿下這區區百人?”
麵對軍使的疑問,蕭琦臉頰抽搐了片刻,方才說道:“回去稟報左相,天平賊的大將葉師禪似乎真的在這裡,倉促難下,還望左相能稍等片刻。”
說罷,蕭琦對親衛說道:“你親自去,多召集重弩重弓手,既然攻不下這王八殼子,那就射死他們!”
親衛也被眼前的血戰嚇住了,他立即拍馬而去。
很快,前去圍攻的兩個猛安緩緩撤退,五百餘弓弩手上前,二話不說,在軍官的命令下搭弓放箭,向著葉師禪攢射而來。
“舉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