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安遠守著的地方處於圩子的正南麵,按理說應該是山賊重點進攻地點。
但是山賊聯盟這種畸形軍隊,也就彆指望他們有什麼戰術能力了。
除此之外,這處圩子畢竟不是軍事要塞,一開始建設的時候,也沒有人考慮軍事方麵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壘砌土牆與堤壩來防水防獸,再防一些小規模賊人罷了。
也因此,圩子四周四麵漏風,山賊聯軍仗著人數眾多,從四麵八方同時開始了進攻。
要說曹節曹大官人還是有些急智的,他知道白天根本打不過正規軍,所以選擇了夜襲,隻要能衝進圩子中到處放火,哪怕這些漢軍再能打,也會自亂的。
但他也沒有想到,他寄予厚望的山賊聯軍竟然如此弱雞,呼啦啦的衝上去,隻是圍著圩子打了一會兒,就又呼啦啦的退了回來。
死傷了不過幾十人,還有許多是在夜間自相踩踏的,就讓這些山賊喪膽,不敢再進攻了。
更讓曹節無語的是,就這短短片刻,竟然折了山賊中的六當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若不是有人信誓旦旦的發誓,親眼見到六當家已經當先衝進了圩子,曹節已經默認這廝已經趁著夜色逃跑了。
饒是如此,在混亂之中覺得前途不大,開小差的山賊也不在少數。
曹節見狀,也不敢再強迫山賊去攻打圩子,隻能繼續圍著,並且時不時在外圍敲鑼打鼓,不讓漢軍睡覺。
這可把這支漢軍都頭氣得七竅生煙。
如果按照平日的打法,現在早就他娘的衝出去夜襲的了。
但是正如侯安遠所說的那樣,醫學院教授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讓山賊趁機殺了進來,哪怕死一個醫學院教授,那他們哪怕把所有山賊剁碎了喂狗也換不回來。
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之前小沂河上明明有水匪現身,現在卻沒有蹤影,更是讓人覺得如同暗處隱藏著一條毒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來咬人一口。
圩子之外的敲鑼打鼓之聲持續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才算安生了一些。
侯安遠哈欠連天的將其餘幾人叫醒,剛想要吃一些乾糧,就見有幾人抬著飯桶過來,挨個小陣地分發飯食。
而見到扛著一摞木碗之人,侯安遠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當時就要躲避。
這人侯安遠認識,乃是一名喚作甄寶玉的軍中文吏,是江南出身,在靖難大軍南下兩淮參戰之時加入軍中,曾經做過劉淮的貼身文書工作。
當然,侯安遠比較重視這人倒也不是因為這些,還是因為他似乎與徐爾雅徐大夫走得比較近。
對此,侯安遠沒有覺得憤怒,也沒有嫉妒,而是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
甄寶玉出身書香世家,雖然家庭在兵災中敗落了,卻還是受過完整教育的,也算是白麵書生。後來他也算完整經曆過了巢縣大戰,也有一定資曆。
在漢軍急速擴張的過程中,有一定文化,立場站得穩,有資曆這幾點太重要了,若不是甄寶玉確實年歲太小,說不得已經外放到地方,成為縣丞、主簿之類官員了。
侯安遠自認為隻是一個潑皮,麵對甄寶玉天然矮了半頭,因此連嫉妒之情也生不起來。
“諸位昨夜作戰辛苦了。”甄寶玉擺開木碗,挨個盛滿粥食,又挨個遞給軍兵:“我們手無縛雞之力,也隻能為諸位將軍做些餐飯了。”
飯食很簡單,隻不過是粟米與麥子一齊煮成的粥罷了。但是其中還放了些許乾菜,甚至還有一條巴掌大的鹹魚,足以讓士卒們飽餐一頓,緩解一下疲憊了。
幾人都是大肚漢,所以一碗飯肯定是不夠的,甄寶玉拿著木勺,在桶旁邊等待著有人加飯。
魏三回頭看看侯安遠的臉色,低頭思量片刻,一邊喝粥,一邊對著甄寶玉笑道:“甄小哥,俺說話直,你莫要怪罪啊。”
甄寶玉一邊接過另一名軍士的木碗,一邊點頭說道:“你說吧。”
“以甄小哥你這般的才華相貌,又曾經跟隨都統郎君廝混過,如何不繼續在節度府或者元帥府謀個官職,而要跟著醫學院到處跑呢?莫非這裡的前途比較遠大不成?”
甄寶玉嗬嗬一笑:“那你們是為何要沿途護送楊教授呢?”
魏三不由得看了一眼侯安遠:“職責所在,軍令如此,不敢違反。”
甄寶玉敲了敲木桶,將木勺抖落乾淨:“正是如此,我也有軍令在身,都統郎君將我派遣到醫學院作文書工作,我同樣不敢違反。”
魏三聽得此言,乾脆就繼續說的更明白了一些:“俺看著甄小哥與那徐大夫走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
“魏三,閉嘴!”侯安遠低聲嗬斥了一句。
甄寶玉何等聰明,立即就察覺到了氣氛有異,他隻是思量一下就將事情理順了,不由得再次笑出聲來:“哈,你們想哪裡去了,我家夫人在江南的時候,就參與了衛生隊,當時就與徐大夫交好,後來經曆過巢縣那幾場大戰後,乾脆義結金蘭,徐大夫相當於我的小姨子,關係自然就近了一些。”
“再說了,以徐大夫的身份,萬萬沒有與人做妾的道理。”
最後一句話不單單是對侯安遠所說,更是為了自證清白。
畢竟甄寶玉一個大男人不怕,卻還得為徐爾雅辯解一二的。
此言一出,不單單是侯安遠瞬間無地自容,其餘幾人也是麵色古怪,互相對視一眼,開始悶頭吃飯。
片刻之後,還是魏三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出言詢問:“甄小哥這個年紀就已經結親了嗎?是誰家的小娘子,這般有福氣?”
甄寶玉沉默片刻,就連手中握著的木勺也停頓了許久方才說道:“倒也沒什麼遮掩的,我娶的乃是我家表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