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手中還拖著一個牛皮布袋,看著其中的形狀,大約有三四十本書冊。
此處濃煙更甚,想來是徐爾雅上船之後,火速將筆記收納到牛皮布袋中,卻在不知不覺中缺氧,以至於剛走了幾步,還沒有出艙就昏倒在地。
侯安遠連忙上前,扶起徐爾雅,用濕漉漉的袖子擦了擦對方的臉:“徐大夫!徐大夫!”
見到徐爾雅沒有動靜,侯安遠將她扛在肩上,隨後拎著牛皮包來到甲板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甲板的空氣比較清新,還是因為被扛著的時候比較痛苦,徐爾雅咳嗽了兩聲,轉醒了過來。
“徐大夫!這一兜子書太重了!帶不走!帶不走的!”侯安遠感覺到動靜,把徐爾雅放在甲板上,喘著粗氣說道。
在經曆了一夜廝殺,又折騰了許久之後,哪怕以侯安遠這種活力十足的潑皮性子也是感到一陣疲憊。
他的雙手都在顫抖,渾身也是一陣無力,他清楚的意識到,如果想要救下徐爾雅,是絕對沒有辦法扛走這幾十本書冊的。
徐爾雅同樣喘了幾口粗氣方才說道:“那就不要管我,救這些書冊,這裡麵……這裡麵有一百二十五條人命,一百二十五人死了,方才有的結果!不能毀在這裡!”
“啊?”侯安遠見到徐爾雅嘴巴一張一合,卻是聽不到任何言語。
徐爾雅見狀,乾脆指著那一牛皮袋子文書點了點頭,隨後又指了指她自己,連連搖頭。
侯安遠知道了徐爾雅的意思,卻根本不可能接受,然而他瞟了一眼那一袋子書,卻猛然想到了之前對小孫做手術時,楊倓的言語,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顫。
總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如此想著,瞥了一眼甲板下升騰出來的黑煙以及隱隱閃爍的火光後,侯安遠將目光投向了岸邊。
此時這艘水輪船已經飄出了大約十步,已經無法一步跳回去了,而且以侯安遠如今的臂力,也很難將這麼多書冊扔到岸上。
這年頭書冊不隻怕火,更是怕水,筆墨在水中一過就會暈開,到時候神仙難救。
侯安遠感受著周圍的熱量,心中焦急,卻猛然看到了兩步外的一團纜繩,心中立即就有了主意。
他連忙上前,拔出腰間短刀,割下一段纜繩,用繩子將牛皮袋子封口後,又纏了幾圈。
將牛皮袋子纏成了大粽子後,侯安遠深吸一口氣,抓住繩子的一頭,在空中掄了幾圈,憑借慣性,這袋子文書就如同流星錘一般向岸上飛了過去。
侯安遠也來不及看結果了,他立即俯身抱起依舊昏昏沉沉的徐爾雅,大聲說道:“徐大夫,捂住鼻子,等會兒用嘴喘氣!”
見徐爾雅點頭,並用手捏住了鼻子後,侯安遠抱著徐爾雅,從船舷處一躍而下,跳進了水中。
初春冰涼的河水迅速灌到了兩人每一個部位,從高處落下的衝擊使得徐爾雅脫離了侯安遠的懷抱。
侯安遠在水下閉著眼睛,左手奮力抓去,感覺抓到一隻手後,立即向著河麵遊去。
“呼,呸,徐大夫……”侯安遠抹了一把臉,咧開大嘴,剛剛想要詢問對方有沒有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滿臉虯髯胡須的麵容。
曹鬼在登岸的時候,被岸上的漢軍甲士打入水中,潛行到此,還沒找到方向就被一隻大手拉了上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此時也正在發懵。
但兩人也隻是各自懵了片刻,立即就意識到對方是敵人。
侯安遠是更加焦急的一方,因為他不知道徐爾雅會不會遊泳,他立即用左手抓住了曹鬼的手腕,隨即從腰間拔出短刀來,自水下向前刺去。
可曹鬼也是浪裡白條般的人物,他經曆過的水中廝殺太多了,如何會在陰溝裡翻船?
曹鬼見到侯安遠右肩膀一沉,就知道這廝是要有水下的小動作,也顧不得右臂被捉,雙腿連連撲騰,直接踹到了侯安遠的右臂上。
在水下用招原本就費力,更何況侯安遠已經疲憊得不得了了,胳膊挨了這一擊後,右手短刀竟然直接脫手。
“你這小賊人!真當你曹爺爺不會殺人不成?!”曹鬼獰笑著伸出手去,掐住了侯安遠的脖子,用力向下摁去。
侯安遠也顧不得抓著曹鬼右臂,奮力掙紮起來。
兩人在水中纏鬥片刻,各自嗆了幾口水後,侯安遠還是落入了下風,呼吸漸漸困難,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柄匕首從身後插進了曹鬼的後頸。
原本占據上風的曹鬼臉色一凝,隨後就奮力回頭,想要看清楚是誰,在最後的意識中,他隻看到了一名在水中撲騰的白麵書生。
“操,竟然毀在萌兒手裡……”曹鬼心中莫名升起一陣不甘,隨後就喪失了意識。
侯安遠也差不了多少,他渾渾噩噩的向著水底沉去,隻不過很快就被人拉著胳膊從水中拽了出來。
“呼,呼!”侯安遠感覺著有人用雙臂環繞著自己胸口,向著岸上遊去,待到後背接觸到硬地麵的時候,他方才劇烈咳嗽起來,並且強行睜開眼睛:“咳咳咳……咳,徐……咳……”
救他上來的甄寶玉渾身顫抖著說道:“放心吧,我……我先把她拉上來的……已經被學徒們架著……架著去換衣服去了……”
見到侯安遠還想要掙紮起身,甄寶玉乾脆摁住了他,安慰道:“援軍已經來了,賊人已敗,不用你拚命了,待會兒……待會兒就有人來給你換衣服……阿嚏,阿嚏。”
侯安遠其實什麼都沒有聽到,但伴隨著耳邊越來越嚴重的耳鳴,他終於抵抗不住暈眩與疲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