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發生什麼事情,以至於石琚有了決斷了嗎?
謝扶搖百思不得其解,然而進入中軍大帳,解下佩刀之後,心中突然一個激靈。
此時不就是剛剛所議之事的最好時機嗎?
雖然手中沒有寸鐵,但他的靴子裡還是有把匕首的。
十步之內,人可敵國!
謝扶搖心頭火熱,不過在走入中軍大帳後就被迎麵潑了一盆涼水。
原因無他,蒲察世傑與石琚二人竟然是披甲來的,除此之外,此番軍議也不僅僅是有四個女真行軍猛安,還有一些行軍謀克。
在人數上,漢兒軍將領不占優勢。
謝扶搖環視四周,見到幾名親近弟兄都看過來,隻是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以示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何事。
很快,當軍中有頭有腦之人都來到帳中後,蒲察世傑舉著一封帶有大印的文書說道:“良弼相公與都元帥共同署名的調兵文書在此,限三日之內,移師淝水,你們可還有言語?”
“自然是有的!”
蒲察世傑的話聲剛落,就有人唱起了反調,眾人望去,卻見這人正是大刺頭張術:“前些時日不是說了嗎?咱們的軍糧在雨中黴爛許多,已經不足,難以長途行軍了嗎?
此事不解決,難道讓我等餓著肚子行軍作戰不成?”
蒲察世傑仿佛早就在等張術發難,立即拿出另一封文書來,笑著說道:“朝中已經知道咱們這裡艱難,太子殿下與張浩張相公發來文書。
詔令張守素在河南召集簽軍,運送糧草到此地,如此一來,不僅僅是吃食可以得到解決,負土填壕的簽軍也有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蒲察世傑舉著文書,臉上的笑容逐漸轉冷。
女真將官臉上皆出現嘲弄之色。
漢兒軍將領們也分為兩撥。
出身河北的將領,比如張術等人皆是神情大變,紛紛去看端坐首位的石琚。
而出身河南的將領則是紛紛不自覺的向腰間摸去,即便摸了一空,也是對著蒲察世傑怒目而視,少數人同樣去看石琚。
石琚原本陰沉的神色,也變得更加鐵青。
所有人都小看蒲察世傑了。
包括他的老大哥仆散忠義,以及大金國公認的智者紇石烈良弼在內,都過於小看蒲察世傑了。
這廝哪裡會受委屈?!
他明明是趁著大軍駐紮汝陰,察覺事情不對之後,立即向汴梁請旨征發整個河南的簽軍,將整個河南漢兒軍都拿捏了。
須知道,金國的征簽與曆朝曆代的調動民夫是兩碼事。
征來的簽軍不僅僅需要承擔民夫的職責,更是戰場上的炮灰。
純粹的戰場消耗品。
金國已經統治北地幾十年,這種破事不隻是官府知道,普通百姓也知道。
一旦開始征簽,無論能征發多少簽軍,僅僅是百姓逃難躲避,也會造成極大的災難。
現在已經是六月初,最多再過兩個月就到秋收了,到時候河南如果因為征簽而一片大亂,來年就等著餓殍遍野吧!
而河南土豪出身的將領們,是絕對不會允許河南變成此等境地的。
說他們是將河南看作私產也好,說他們是真的顧全鄉裡也罷,或者也可以說他們隻是為了沽名釣譽,維持麾下河南子弟兵的士氣也可以。
無論如何,杜無忌等人算是被拿捏到了七寸。
至於石琚更是憤怒。
因為石琚的誌向乃是安定漢地,這也是他在金國朝堂的立身之本,否則他又不姓完顏,又不姓仆散,憑什麼讓他來當宰執?
如果張守素真的在河南大規模征簽,後果也不僅僅是石琚一年多的辛苦都將付之東流,河南士民也不會再相信石琚一句話。
蒲察世傑在能殺人的目光中施施然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他當然知道會引起石琚以及所有漢兒軍的憤怒。
但除非漢兒軍能夠直接將這四個猛安女真騎兵全都撕了,然後立即回身宰了張守素,再去汴梁與太子完顏光英痛陳利害,否則,這個悶虧石琚等人吃定了。
如此情況,隻能說蒲察世傑夠狠,將整個河南當作人質,以寧可雙輸也不讓對方單贏的決絕,贏了一場。
“張將軍。”蒲察世傑等待所有人消化了這個消息之後,方才看著張術,似笑非笑的說道:“現在軍糧夠了嗎?”
張術沉默片刻,見到周圍河南軍將皆不言語,隻能咬牙說道:“夠了。”
蒲察世傑冷笑一聲,隨後厲聲大喝:“到底夠不夠,老夫沒有聽見!軍中階級法何在?!”
張術將牙咬得吱吱作響,卻隻能單膝跪倒在地,大聲稟報:“回稟蒲察總管,軍中軍糧充足,可以隨時出兵!”
蒲察世傑終於滿意點頭,隨後看了一眼石琚:“石相公,你可還有什麼說法?”
石琚掃了一眼帳中敢怒不敢言的漢兒軍將領,搖頭失笑:“既然蒲察總管都將大略定下來,又如何還需要老夫呢?”
說著,石琚拂袖起身便向帳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