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薩爾一直按著鮑德溫的肩膀,好一會兒才感覺它鬆弛了下來,“威廉.馬歇爾,”鮑德溫喃喃道:“他真是一個無可匹敵的巨人。”
“我們還沒長大呢,”塞薩爾不會否認彆人的優秀,但他也不會低估自己,還有鮑德溫:“他二十多歲了,我們隻有九歲。”而且就他看到和感受到的,即便還是一個麻風病人,鮑德溫的力量也絕對不會遜色於任何一個同齡人。
天色暗了下來,這是最後一場比賽,桂冠理所應當地屬於國王阿馬裡克一世,他重新更換了馬匹,鏈甲,用長矛挑著花環,在人們的歡呼聲中遞給站起身來的拜占庭公主,公主接過戴在頭上,又在長矛的尖端係上絲巾。
而在騎士中,最受歡迎的除了威廉.馬歇爾彆無他人,雖然因為此時英法之爭已經初見端倪,但就算是最為心胸狹隘的騎士也要誠服於他的慷慨與武技,何況聖人的眷顧也說明了他是何等虔誠,不用等到宴會,競技場上就有貴女向他投擲花枝與金戒指,威廉一概笑納,但婉拒了更多的請求。
阿馬裡克一世見他拒絕了所有的貴女,便問道:“你還是要回英國去嗎?”他問道:“之後還有四場比武大會,我不會再參加,你或許可以得到桂冠。”
“您看到我的旗幟沒有,陛下?”
“我看到了。”半紅半綠做底,中間畫著一頭獅子。
“這是我的女主人阿基坦的埃莉諾賜給我的紋章,”威廉誠懇地說:“我已經允諾她,參加了一場比武大會後就要動身折返,等我回到倫敦,我會成為亨利國王的武術教練和首席隨從。”
阿馬裡克一世確實有意將威廉.馬歇爾收入麾下,成為十字軍中的一員,但他也聽說,在威廉還是個普通騎士的時候,跟隨自己的領主薩利斯伯裡伯爵護送埃莉諾王後回到阿基坦,沒想到在途中遭到叛軍攻擊,伯爵身死,威廉不惜一切地阻擋叛軍,讓埃莉諾王後逃走,自己卻被俘虜了。
那時候威廉還是一個被舍棄的次子,他的主人死了,沒人來贖他,他又身受重傷,沒有錢連大腿上的傷口都隻能撕掉自己的騎士鬥篷來包紮,那時候他都以為自己難逃一死,沒想到埃莉諾王後一回到宮殿,就問起了他的事情,並馬上出錢來贖他。
有著這麼一份恩情在,威廉.馬歇爾是不會背棄王後埃莉諾的,阿馬裡克一世也不能勉強他,隻能送了他一身鍍銀鏈甲,還有一匣子金幣。
要說不遺憾是假的,阿馬裡克一世親眼看到了他是如何輕而易舉地在一眨眼間就打倒了三個同時圍上來的騎士,連帶主人倒地後衝上來的扈從和武裝侍從,若有威廉.馬歇爾能夠在他的軍隊裡,必然能夠在之後的聖戰中大放光彩。
“你可以多去見見威廉.馬歇爾。”他對鮑德溫說:“他是個天生的戰士,又得到了聖博德超乎尋常的饋贈,與你十分相似,”國王說:“雖然我讓雷蒙和博希蒙德來教導你,但我也不得不說,他們即便可以信任,在其他方麵……卻也隻能說是平庸——如果威廉可以留下來,我倒是不必太過憂心了。”
鮑德溫當然不會不同意,隻是他想了想,便問道:“可以帶著塞薩爾嗎?”
“隻要你願意。”阿馬裡克一世說,希拉克略告訴他說,塞薩爾呈現出的是“盾牌”,後來則像是“鏈甲”,不過這也沒太大關係,就像是艾蒂安伯爵感望到的是聖佩拉吉烏斯,但他的力量既能短暫呈現出長矛的狀態,又能分作好幾麵小盾牌來保護他人。
隻要塞薩爾所得聖眷更偏向於“守護”而不是“進攻”,阿馬裡克一世的心就能平靜得多。
等鮑德溫離開後,阿馬裡克一世又叫來了一名希比勒公主身邊的侍從,問了問女兒的情況——他原本並不怎麼關注希比勒,不是他不愛自己的女兒,而是此時的大部分父親都是這麼做的——衣食住行沒有匱乏,人身安全有保障,再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丈夫。
但不久之前,因為艾蒂安伯爵的拒婚,他才突然發現,他的女兒也是能夠搞出大事兒來的……他固然斥責和懲罰了希比勒,但總不見得就這樣把她送進修道院——隻能放些心在她身上了。
他擔心的是,威廉.馬歇爾表現得如此出色,自己又對他如此恩賞,會不會又有人誤以為,他打算讓一個英國人來做自己的女婿……而希比勒又會不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幸好,他聽侍從說,這幾天雅法女伯爵一直密切注意著女兒的動靜,希比勒也一直安分守己,幾乎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房間。
等到六月,阿馬裡克一世想,就能把希比勒交給公主瑪利亞管教了,過上幾年,風波平息,他一樣可以給她找個合適的丈夫。
他將這份輕快的心情一直保持到了子夜時分,國王回到臥室,就看到床榻中間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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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動靜連鮑德溫和塞薩爾都驚動了。
他們聽說阿馬裡克一世非常的憤怒,並大聲地叱罵了那些“出爾反爾的撒拉遜人”,但就在第二天,又有一隊身著大袍,蒙著臉的撒拉遜人走進了聖十字堡。
他們是來自於阿刺莫忒堡(鷹巢)的使團,來到這裡,並不是如上一次那樣為了解釋和致歉,而是來責問國王為何不遵守承諾的。
直到希拉克略來上課,鮑德溫和塞薩爾才知道,原來在“揀選儀式”的時候,阿薩辛的組織中有人接受了賄賂,私自接下來對阿馬裡克一世的刺殺任務——阿馬裡克一世因此向阿薩辛的“長者”問責,“長者”為此派遣了一個使團,將那些叛徒抓住,並在國王麵前終結了他們的性命。
這件事情原本就該至此了結——雖然其中的內情未必如此,但叫國王和“長者”都沒料到的是,這支隊伍在回去“鷹巢”的路上,居然遭到了聖殿騎士的截殺,無一生還。
阿馬裡克一世正在計劃對埃及的第二次遠征,為了這次遠征,他耗費了很多心力,並將自己的婚姻也當做了籌碼,當然容不得分毫錯訛——如果說讚吉的努爾丁是頭年邁的巨熊,法蒂瑪的薩拉丁是一頭年輕的公虎,那麼阿薩辛就是一條沙漠裡的毒蛇,他寧願分出一些利益來安撫這條毒蛇,也不願意什麼時候又被咬上一口。
但聖殿騎士團顯然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