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是一場非常艱難的戰鬥,而且沒有太多的戰利品。”鮑德溫溫和地說道。
“我隻願能夠殺死最多的撒拉遜人!”亞瑟喊道,布隆德爾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內隆在法國東部,阿基坦在法國西南,但他沒怎麼聽說過阿基坦有個亞瑟,但當他詢問起阿基坦的情況時,對方倒是對答如流,而且對路易七世宮廷與朝廷上的情況也很了解。
他轉身去給鮑德溫取杯倒水,卻發現鮑德溫身邊的那個塞薩爾已經將甘甜但微熱的水傾滿銀杯,他先給了鮑德溫,又給了亞瑟,而後是布隆德爾,自己也拿了一杯,慢慢地啜飲起來。
“我喜歡冰水。”亞瑟說,“沒有冰塊,也彆那麼熱。”
“過冷的水會讓內臟爆炸的。”鮑德溫說。
“這是什麼見鬼的理論,撒拉遜人的?”亞瑟雖然抱怨了幾句,但喝起來倒是不比任何人慢,一眨眼就仿佛銀杯裡根本沒有過水似的,他自己走過去倒水,這種失禮且粗魯的行為讓布隆德爾長長地歎氣。
鮑德溫和塞薩爾並不介意,亞瑟可能是這些年輕的騎士,見習騎士中與他們廝混得最好的一個,他為人爽直,勇武過人,又足夠慷慨。
之前阿馬裡克一世為了消磨騎士的精力舉辦的幾場比武大會中,他都拔得了頭籌,但輸家的馬匹和甲胄他一樣沒要,也沒要贖金,仿佛下場就隻是為了戰鬥。
而且比起其他還在猶豫著是不是要接近塞薩爾的騎士們,他是最早挽上塞薩爾的胳膊,和他坐在一起飲酒用餐的人。
他甚至與塞薩爾交換了罩袍,隻可惜塞薩爾現在還沒紋章——估計阿馬裡克一世是等著鮑德溫給他,但亞瑟的那件罩袍上赫然繡著熠熠生輝的百合花。
“我聽馬歇爾說過你們,”初見時,他好奇地盯著鮑德溫和塞薩爾看,“尤其是你,聽說你曾經一個人走進聖殿騎士的托爾托薩城堡,隻為了懇求殘暴的瓦爾特,不要因為他與阿馬裡克一世之間的矛盾而讓無數的平民喪命。”
“但我聽起來那像是個修士做的事情,”他問塞薩爾:“你為什麼不參加比武?”
“我並不熱衷和擅長廝殺,”塞薩爾說:“而且我還是一個見習騎士,若是作為扈從參戰,受到過天主賜福的我對於普通人又不怎麼公平。”
“扈從也有得到賜福的。”亞瑟說:“而且什麼叫做不擅長,我聽說你在托爾托薩的戰場上和鮑德溫一起殺死了上百人,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抗住了一頭失子母熊的撕咬,雖然你偽裝成貴女剿滅了那群撒拉遜人的時候我沒看到,但之前我也見到過你在鮑德溫身邊馳騁,擊倒敢於靠近的任何一個敵人。”
“貴女的事兒就彆提了,那是萬不得已。”塞薩爾說:“就和你聽到的其他事情那樣,不過是為了履行一個朋友與臣子的義務與職責罷了。”
聽到這兒,亞瑟抬起頭瞧著鮑德溫:“你們還真像是傳說的那樣,立下了誓言,要做兄弟啦?”
“有什麼不可以的嗎?”鮑德溫問。
“沒什麼,隻是作為一個將來的君主,”亞瑟說:“或許有人會覺得你不夠謹慎。”
不過這大概是好幾個月前的事情了,現在的亞瑟就和其他人那樣,不但不會覺得塞薩爾沒有資格與鮑德溫並肩,甚至覺得,如果不是阿馬裡克一世從以撒人手中贖買了塞薩爾,塞薩爾或許會有更好的選擇也說不定。
“來,亞瑟,”鮑德溫喊道,“來看看我們今天探查到的情況。”
亞瑟,布隆德爾也都是“被選中的人”,亞瑟的感望聖人是聖保羅,和瓦爾特一樣——聖保羅似乎並不是一個性情恬靜的聖人。
亞瑟與瓦爾特一樣好戰,甚至有些暴戾,他甚至比鮑德溫和塞薩爾還要高一些——六法尺五寸,但肩膀要寬得多,身體也更為厚重,隻能說,如果說鮑德溫與塞薩爾是那種瘦高體型(說單薄也不為過),他就是那種虎背熊腰的巨人,而且他將來可能會更強壯。
布隆德爾感望到的是聖瑪爾定,這位聖人因為在監牢中受了長久的苦難而聞名,布隆德爾所得到的眷顧也與庇護和減輕苦痛有關。
很難說鮑德溫選中他們做自己的臂助,是不是和這個有關——他知道有人將他與塞薩爾比喻為“天主的長矛與盾牌”,雖然他覺得塞薩爾的力量應當不止於此,但暫時,至少他還無法完全給予他庇護的時候,這個比喻也沒什麼不好的。
就是在選擇騎士的時候,他選中了亞瑟之後,就下意識地又選了一張“盾牌”,哪怕他知道塞薩爾並不會離開他去保護其他人……但……
“誰畫的圖?”亞瑟的問話驚醒了鮑德溫,“塞薩爾畫的。”他說。
連接勞代島和開羅的橋梁,不算空中的吊橋,共有兩座,一座是木橋(看來國王的情報還是出了點差錯),架設在勞代島的中央位置,直通開羅的王者門,他們不太可能選擇這座,另外一座位於勞代島的最南端,距離城門有段距離,但也沒多遠,至少騎兵一個衝刺就能抵達。
“他們會先攻打王者門,叫裡麵的撒拉遜人沒法衝出來支援。”
“但若是他們發現了我們,一樣可以從城牆與堡壘之間的吊橋趕來增援。”亞瑟滿意地在羊皮紙上比了比去,這張地圖可不如他之前看到的那些華麗精美,但格外的清晰——平麵,側麵與大概的結構,還標識著詳細的尺寸。
“這些尺寸你們從什麼地方拿來的?”
“塞薩爾潛下水去測量的。”
亞瑟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黑發的少年,果然,他的頭發還是有點濕漉漉的,“你?”
騎士們會學遊泳,但遊泳不是潛水,可若不是潛水,那些把守著橋梁的撒拉遜人一下子就會發現入侵的敵人。
但讓亞瑟最豔羨的還是塞薩爾繪製地圖的技藝,作為一個騎士和將來的將領,沒人能比他更清楚一張詳實的圖紙能在戰役中具有怎樣重要的作用。
即便他之前從未看到過這種“地圖”,但它就像是將現場栩栩如生地擺在了他麵前,他隻要看著它,就能想到該怎麼打,幾個人,什麼方向,用什麼——投石機,弓弩還是希臘火……塞薩爾連橋頭箭塔的材質都標識出來了。
“還有一件事情,”塞薩爾提醒道:“明天我們還要注意,上遊可能會放下被鐵索係著的船,他們會在船上向橋上的人進攻。”
“這也是你看到的?”亞瑟問。
“我還遊不出那麼遠,但我看到了橋身上留下的箭頭和火焰灼燒的痕跡。”
亞瑟的視線不受控製地移向鮑德溫。
“我有一個頗為合適的聯姻對象……殿下,美麗,富有,有很大的一片領地……唯一的缺點……也很快就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