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大維奇爾並未食言。
第二日的黎明還未到來,沙瓦爾的親衛隊就突然來到王者門守軍的麵前,命令他們立即拋下武器,走下城牆,名義上是叫他們去休息和吃喝——他們甚至真的帶來了一馬車一馬車的蜜水、麵包和肉。
許多人受到了蒙騙,或者說他們已經疲憊到無法再思考了,他們溫順的下了城牆,儘情的吃喝一番後,就將自己投入到了再也無法醒來的酣夢中——沙瓦爾的親衛隊人數並不多,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在這些人沉睡後就逐一將他們割了喉。
有幾個較為警惕的家夥叫嚷起來,但沒有改變任何結果。等到沙瓦爾的親衛隊徹底占領了城門和塔樓,就向基督徒們發出了信號。緊接著,他們連同福斯塔特城內的基督徒一起,挪走了放在王者門後,預備城門一旦被攻破就傾倒下來的磚石,而後舉起沉重的門閂,合力打開了大門。
仿佛就在一瞬間,阿馬裡克一世的騎士們就已經策馬衝入了王者門。
他們一抵達城內就展開了屠殺。無論是沉睡著的敵人,還是清醒著的敵人,甚至一些前來協助他們的基督徒也被狂躁的馬兒踢傷,或者是踩踏。
更多的撒拉遜人被驚醒了,他們聽到有人在呼喊說,王者門被攻破了,立刻就知道這座巨城的淪陷已經是被注定的了。他們立即穿戴起來,手持武器去殺死那些他們所知的基督徒,城內很快就有多處地方發生了慘烈的戰鬥。
阿馬裡克一世所率領的軍隊占領了王者門後,又立即衝向了勝利門,與勝利門外的聖殿騎士團彼此呼應,很快,在天色大亮的時候,勝利門也被攻破了,那些盤踞在城外,如同蟻群般,早已饑腸轆轆的軍隊急不可待的衝了進來,他們的馬蹄踏過每一條街道,騎士和扈從則衝進了每一個居所,他們殺死男人,也殺死女人,甚至孩子也難以幸免。
他們沒有饒恕任何人,一個騎士進了一個房間,或者是住所,他就成了那裡的主人,他會命令他的扈從和仆人看守好門口,不讓任何人進來,或者是在門前放上自己的盾牌,一般來說,其他騎士看到這樣的標誌,就會轉身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金幣,銀器皿,衣服,葡萄酒,橄欖油,裝滿了小麥和大麥的瓦罐……這些都算是他們的戰利品,尾隨著軍隊而來的商人們會迫不及待地跟上來,與騎士談妥價錢後,它們會被迅速地送上馬車,運到港口,而後在另一個城市被售出。
當然,論起富庶,平民或是商人的家庭永遠無法與王宮或是寺廟相比,尤其是撒拉遜人極其熱衷於用寶石,黃金和銀來裝飾他們的廟宇——騎士們有意避讓開了哈裡發的宮殿,雖然一看那座堂皇高大的建築,就知道裡麵有多少可掠奪的東西——但誰都知道,它應當是屬於國王阿馬裡克一世的。
但就是那些撒拉遜人的寺廟裡所搜刮到的金銀、寶石與綢緞,甚至還有大量的穀物、油脂、酒也足夠讓他們欣喜若狂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會有福斯塔特這樣富饒的地方,它的寺廟簡直就是聖經中所描述的所羅門聖殿。
所有的木頭都散發著香氣,大理石的牆上鑲嵌著銀或者是金的經文,而在一些地方垂掛著白色與紫色的絲綢,這些絲綢後來都被騎士門取下來,奉獻給了教士,讓他們儘快做成舉行彌撒時所要穿的祭衣。
教士當然是欣然笑納,騎士們對異教徒寺廟的破壞也可以視作一種虔誠的行為,也給他們省去了很大一份氣力——畢竟在福斯塔特城內的這兩座大寺廟,將來都是要改建成教堂的。那些鐫刻在大理石牆壁上的經文,精美無比的聖龕,象征著異教崇拜的宣講台和其他標誌性物品,當然都要被拿走,毀掉。
雖然被剝除了這些裝飾物後,牆麵和地麵必然留下痕跡,但隻要拿絲毯和帷幔遮一遮就沒事了。
他們舉起隨身攜帶來的大十字架,掛在了撒拉遜人的禮拜大廳最為整潔和乾淨的西牆上(麵朝亞拉薩路),然後又搬來沉重的橡木祭壇(也是他們帶來的),鋪上了白色的亞麻布,擺放上了經書和聖器。
等到虔誠的信徒們送來了如祭壇畫,聖人像,小十字架與蠟燭之類的東西後,這裡雖然還有些不倫不類,但已經可以成為供國王與貴人們祈禱的場所了。
它們也是最先被打掃出來的。那些刀劍劈砍的痕跡,那些屍體,那些血跡在第二天就消失無蹤了。宗主教希拉克略領著教士們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彌撒,阿馬裡克一世和大騎士團的大團長,還有他的附庸們,以及參與聖戰的各位爵爺一同聆聽了布道,做了祈禱,領了聖餐之後,他們的遊行隊伍走遍了整個福斯塔特。
福斯塔特曾經有多少人呢?八萬,或是十萬。
這裡與比勒拜斯不同,在這裡,你看不到隱藏在小巷之中,向他們投來憤怒或者是漠然目光的群眾,這裡的撒拉遜人仿佛在一刹那間就消失了,仿佛從來就沒有過這些纏著頭巾,穿著大袍的人,他們像是行走在一座死城裡。
這座城市今後會怎麼樣呢?
應該如曾經的亞拉薩路一般吧,亞拉薩路最初被攻破的時候,也同樣遭到了無分信仰,身份,男女與老幼的殺戮,就如瓦爾特所說的,那時候的,他們隻要見了異教徒,就會讓他們嘗嘗刀劍的滋味,即便是嬰兒也不例外。
但你要說在這場屠殺中有幸存者嗎?有的,隻要他們能夠艱難地捱挨過最初的那一段時間,等到基督徒的國王阿馬裡克一世踏入了城內,重新頒布法律,或者說找回秩序,他們就可以走出來了,即便會被驅逐,什麼都不允許攜帶——包括他們曾經最愛的與愛著他們的,他們唯一能夠帶走的就隻有仇恨與性命。
但那又怎麼樣呢?一座城市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它有存在的必要,要麼是因為軍事,要麼是因為經濟,或者是如亞拉薩路那樣兼具三種意義——軍事、經濟和宗教。
它們是金蘋果,也是海倫,或是伊甸園,沒人會願意舍棄它,遠離他它,慢慢的這裡又會聚集起人群來,無論統治者是撒拉遜人還是基督徒。
第三天,王宮中那些守護在哈裡發阿蒂德身邊的士兵和仆從也被沙瓦爾解決了,這個肥胖的叛徒用絲綢鋪地,與其他願意服侍基督徒國王的大臣和將領跪伏在兩側,恭迎阿馬裡克一世踏入他的宮殿。
“我聽說哈裡發阿蒂德和我們年齡相仿。”鮑德溫騎在馬上,俯身與塞薩爾說道:“也是一個少年人。”
“他會被殺死嗎?”
“我不知道,但如果可能,我的父親不會把他留在這裡,他會被送到其他的城堡去——據說撒拉遜人十分地忠誠,尊崇與愛戴他,他們說他是神明的化身,能夠讓尼羅河泛濫。”
“哎呀,彆聽那些無稽之談。”
塞薩爾轉過頭去,無可奈何的發現那正是他們的老朋友,若弗魯瓦,“聖殿騎士們都這麼喜歡神出鬼沒地偷聽彆人說話嗎?”
若弗魯瓦毫不客氣的擠在了兩個孩子之間,“他比你們大一些,但沒法跟你們比,他就是一個活在女人堆裡的紈絝子弟。”
“女人?”塞薩爾問。如果哈裡發阿蒂德與他們同歲,那麼阿馬裡克一世首次攻打埃及的時候,他才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