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薩爾不但回來了,還給了這些尊貴之人此時最為需要的支持,他們確實都有賜福在身,但他們現在都被困在一個小房間裡,阿馬裡克一世生死未卜,王子鮑德溫也受了傷,還有不少騎士和扈從留在了外麵,想來也是凶多吉少。
他們是來赴宴的,出於對沙瓦爾的輕蔑,雖然在絲絨和綢緞的長袍裡穿著鏈甲,卻沒有攜帶著自己最趁手的武器,身上隻有用作餐刀的匕首和禮儀性的長劍。雷蒙手中手中倒是有把從一個撒拉遜士兵手中奪過的短長矛,正好可以用來刺死那些想要從門窗中擠進來的家夥。
但其他人的狀態就大不如他了,何況這裡還有叫他們不斷流淚的煙霧和毒氣。他們儘可能的不去說話,因為高溫已令他們口舌發燙,喉嚨乾澀,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塞了一把炭火在肺裡,他們急切的想要喝水,可惜的是,這個小房間裡並未擺放水瓶。
如果不是還有幾分理智,雷蒙甚至想要撕開沙瓦爾的軀體,從他的血管裡痛飲幾口還未凝固的血液。
“警惕!”他突然喊道,舉起了手中的就是短長矛,正有人衝過火焰和煙霧朝他們這裡來,但緊接著,一個騎士驟然發出了一聲喜悅的呼叫。因為來人沒有纏頭,也沒有身著大袍,而穿著基督徒的服裝,等再近一些,那頭顯眼的紅發更是讓他們立即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是阿基坦的理……亞瑟!”雷蒙喜悅地說道。
理查將圍在小房間外的撒拉遜人全部砍倒,而後和其他人一起移開之前用作障礙的家具。
看到小房間裡的人,理查難掩喜悅,他在趕過來的時候還遇見了布洛涅的斯蒂芬,弗蘭德斯的羅伯特,其中還有一支隊伍是由塞薩爾的仆人——那位流浪騎士朗基努斯帶領的,他們一看到城中起了火,就和理查一樣馬上想到,大維奇爾沙瓦爾所精心準備的隻怕不是一場盛宴,而是一個陷阱。
即便如此,漫長的路程還是耗去他們不少時間,幸好他們趕上……了——理查的笑容在下一刻就凝固在了臉上,他看到了躺在小房間角落裡的阿馬裡克一世,還有靠在他身邊的鮑德溫。
“天主啊!”他下意識的呻吟了一聲,但也隻有一聲,外麵的火勢已小了很多,但這裡也不是久留之地,他隨即奔上前去,想要將國王抱起來,卻不知道該怎麼著手。
阿馬裡克一世身上沒一處地方是好的,理查都怕過於粗魯的舉動,會讓阿馬裡克一世的軀體直接四分五裂。
“抬轎,我們需要個抬轎。”他急切地說,而此時朗基努斯已經帶著人跑了進來,他的反應要比任何人都要機敏。他一瞧當時的情況就立即衝出宮殿外,找到了之前撒拉遜人留下的長矛。
他們迅速的用鬥篷和兩根長矛,做成了兩副簡易的抬轎,將阿馬裡克一世和鮑德溫搬了上去,然後迅速的離開了這座可怕的煉獄。
沙瓦爾的計謀算是成功了,他毀滅了十字軍們的統帥,亞拉薩路的國王,基督徒的英雄,在他最為輝煌的時候——對於十字軍們來說,不可謂不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但這樁計謀也不能說是完全的成功了,十字軍的重要人物並未如他所想的那樣,全都被一網打儘。
他們個個都帶著或輕或重的傷勢,但隻讓教士們簡單地治療了一番後,他們就急著回到福斯塔特城,試圖將自己的騎士和士兵重新召集起來。
有些人想過是否能夠撲滅火焰,但等他們穿過了拱門,重新俯瞰這座城市的時候,就知道已經不可能了。
這見鬼的異教徒到底堆積了多少石油腦?
沒人知道,但他們隻要知道,這些石油腦已經徹底地焚毀了這座城市,他們一眼望去,火焰已經席卷了整個視野,樹在燃燒,房屋在燃燒,人也在燃燒,他們或許在哀鳴,但燃燒的聲音更為響亮——整座城市都是明亮的,這種足以與正午的烈陽相比的炙熱與鮮紅,吞沒了城市上空的空氣,讓暗淡的月色更加混沌不清。
“我們要馬上離開!”博希蒙德大喊道,誰不這樣認為呢?這座城市已經無可挽回了。
而在火焰初起的時候,一些較為警惕,或者是對錢財不那麼看重的騎士,早已帶著自己的扈從和仆人退了出來,甚至已經走出了城外。而另外一些以為可以肆意享樂的家夥們,因為喝多了酒或是舍不下自己搶掠來的錢財,白白的死在了火中。
“我們原應當殺死這城中的每一個人!”雷蒙憤怒地吼叫道,博希蒙德隻是煩躁的看了他一眼。這時候說這種話有什麼用?何況他們也並未限製騎士們進入福斯塔特城之後的行為。無論他們是想要屠殺,還是劫掠,甚至施暴和縱火,他們都沒有阻止過。
但這終究是一座十萬人的大城。
何況沙瓦爾又是那樣的狡猾奸詐,誰能想到,這麼一個唯利是圖,隻手遮天的小人竟然會有這樣的魄力,用整座福斯塔特設下了這張叫人不得不投入的羅網,就連他自己都成為了誘餌之一。他們還見到了哈裡發阿蒂德——他們這裡有人見過哈裡發,他確實是……等等?
“哈裡發阿蒂德呢?”
“可能已經逃往城外了。”當時他們誰也沒去關注這個沙瓦爾的傀儡,如果他們還要與沙瓦爾和其他法蒂瑪王庭中的人周旋,或許還會在表麵上尊敬和看重一下那個少年人,現在連福斯塔特都是基督徒的,阿蒂德當然也成了一個不重要的小角色。
“彆去管什麼哈裡發了,”雷蒙煩躁地說,“把人召集起來,然後離開這兒。”
他率先向王者門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們都在擔心,會不會有撒拉遜人的士兵衝出來偷襲他們,但沒有,似乎這些撒拉遜人以為,火焰足以代替他們懲戒這些可惡的敵人,他們一直走到了王者門,騎士們跳下馬去推開城門,博希蒙德蹙眉,他沒看見那些應當守在這裡的士兵。
陰沉沉的甬道裡沒有點起火把,理查與博蒙德走在前麵,忽然之間,他們停住了,走在後麵照料著國王與王子鮑德溫的雷蒙忍不住詛咒了一句——抬著抬轎的士兵差點就撞在了他身上。
而出現在理查與博希蒙德麵前的景象卻也不那麼難以預料。
在在王者門前那塊空曠的平原上,在鈷藍色的天光與銀色的月光下,靜靜地站立著一支幾乎與遠處的山峰合二為一的黑色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