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雖然隻是一座小城,但這裡也有基督徒,以撒人,撒拉遜人,有商人,工匠和官員,還有原本代國王統治這裡的安德烈主教,這裡的聖墓騎士團也一直在他的麾下聽命——隻要這裡的新主人,伯利恒騎士按捺不住少年人的衝動,做出了哪怕一樁魯莽的行為來,即便他是好意,伯利恒都得動蕩好一陣子。
旁人看隻會覺得這個少年人過於懦弱,隻有同樣做過領主的菲利普才清楚,要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安撫好這座城市裡的每一股勢力有多麼艱難。
若他能夠一直如此,菲利普覺得,亞拉薩路的前景或許還不至於那麼灰暗。
尤其當他侍奉鮑德溫四世外出巡遊的時候,看見那對年輕人並沒有將這場巡遊視作一次狩獵或者是嬉戲,而是認認真真的接見了各處的臣屬,檢閱了騎士,抽查了倉庫中的盔甲,武器,還有馬匹後,他的心中就不免升起了一絲希望。
他看他們,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的那個自己,還沒有被沉重的現實打擊過的自己,那樣的心思單純而又熱忱。
現在的亞拉薩路需要的可能就是這樣的國王和大臣,即便鮑德溫依然痼疾纏身,但那又如何呢?如果將來鮑德溫能夠有一個後代,或者是他的姐姐公主希比勒能夠與亞比改生下一個孩子的話,現在這個年輕的侍從就會成為一個最有力,最虔誠也是最可信的攝政,隻要他不改初心。
“您一直在看著我們,”鮑德溫:“是有什麼話要和我們說嗎?”
菲利普當然不能說,他看著他們就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您不覺得枯燥嗎?”
伯利恒雖然是座小城,但它的富庶與繁榮,幾乎可以並肩亞拉薩路,但從伯利恒離開後,其他的小城和要塞就乏善可陳了。
尤其是那些隻做軍事用途的小城堡,站在高塔或者城牆上往外望,隻能看見一望無際的黃褐色沙地,或者是灰綠的原野,以及一碧如洗的天空。
騎士們在城堡中生活,所見到的隻有粗俗的女仆和洗衣婦,人數也不多,而且她們多半非常的醜陋,要麼枯瘦如柴,要麼膀大腰圓,因為生活的折磨,和男人也沒什麼太大區彆,有時候甚至比男人更粗鄙惡劣。
商人們除了固定的幾天之外,也很少會造訪這些城堡,因為他們並不會和撒拉遜人或是其他人打仗,這就意味著他們沒有繳獲和戰利品,也不可能得到贖金。
既然如此,商人們就算上門了,也做不成幾筆買賣,毫無意義,隻會白白地浪費食物和水。
像是這種城堡中供給都是定量的,食物和水非常珍貴,當然也供養不起取樂用的侏儒和樂師。
如果駐紮在這裡的騎士,並不是聖殿騎士團或者是善堂騎士團這類武裝修士組織,他們還能用酒精來消磨時間。可若是這些帶有宗教性質的騎士團,除了祈禱和訓練之外,騎士們就很難找到其他的消遣。
而且行走在這些要塞與城堡之間,也很艱難,沙塵滿天,空氣乾燥,白晝炙熱夜晚冰冷,還時常有迷途,缺水,疾病帶來的危險,更不用說鮑德溫四世還是個病人。
菲利普甚至做好了鮑德溫會突然倒下,然後他們不得不立即折返亞拉薩路的準備,但最糟糕的情況最終還是沒有發生,他們一直走到了這裡,巴尼爾斯的馬卡布城堡。
這座城堡原先並不屬於十字軍的,它是當地的撒拉遜人建造的。後來被十字軍們奪取並且擴建。
它在一個相當關鍵的戰略位置上,位於加利利海的上方,北向就是大馬士革,可以俯瞰死海和約旦河穀,在天氣晴朗的時候,還能夠看到亞拉薩路。
值得安慰的是,這裡的聖殿騎士並沒有如那十二個被絞死的蠢貨一般疏忽職守,這座城堡的條件雖然艱苦,但從大處來說,並沒有什麼大疏漏,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則無需在意。
“怎麼會,”鮑德溫說,“我看到了這些……大團長,這裡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雖然有塞薩爾一直照顧著,但客觀條件在這裡,年輕的國王還是免不了嘴唇皸裂,麵頰粗糙,尤其是那些紅斑,又開始變得明顯起來,但他的眼睛是那樣的明亮,充滿了生機,還有話語中那無法偽裝得來的興奮和驕傲。
他這樣說,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也不免感到了一陣由衷的喜悅,不過他還記得自己的職責,於是便提醒道:“那麼,明天我們就該回去了。”
巴尼爾斯的馬卡布城堡已經是亞拉薩路最北端的防線頂點了,再往前,就是撒拉遜人的領地了,何況他們也已經出來了整整三周,無論是為了什麼,他們都準備折返了。
“您說得對,”鮑德溫說,他有些遺憾,但也知道確實到了應當回去聖十字堡的時候了。
雖然聖城有宗主教希拉克略在,但並不是每個人他都能彈壓下來的。
“那是誰?”
走過來的塞薩爾突然問。
馬卡布城堡隻是一座小城堡,隻有一道城牆,而他們正站在城門一側的箭塔上,從堞口望出去,可以看見一個輕裝的騎士正在飛馳而來,菲利普眯起眼睛,發現他神色倉皇,鬥篷歪斜,帶著血跡,臉色頓時一變!
而不等他喝問,就聽到這個騎士在高聲呼喊:“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