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認這種做法非常卑劣,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他直接叫跟隨在身後的仆人將一個鑲嵌著黃銅角的香柏木箱子放在了塞薩爾麵前。
用來盛裝遺骨的是兩隻大聖物匣,原先可能是為了儲藏如手臂之類的聖物所以造得比較大,表麵鎏金,頂麵有基路伯守護著約櫃的貝雕,四周環繞著精美的純銀紋飾,用它們來承載兩位尊貴之人的屍骨,並沒有太多可挑剔的地方。
塞薩爾低著頭注視著這兩座聖物匣,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光滑的表麵,似乎還能感覺到一絲灼熱,這應當是錯覺。
卡馬爾踏入這個房間的時候表現得非常急切,但在塞薩爾陷入沉思與哀悼的時候,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當然可以將這個有力的殺手鐧留在身邊,威脅這些基督徒為他做事,但這樣做豈不是證明了撒拉遜人要比基督徒更下作嗎?
就連年少氣盛的亞拉薩路國王也沒有向他們索要蘇丹努爾丁遺體的贖金,他竟還要靠著一個孩子對父母的愛來達成自己的願望嗎?
他做不出來。
“你想要什麼?”塞薩爾問道。
“大王子動手了。”卡馬爾說,隻可惜二王子也不是一條沒獠牙的狗,他立即與自己的兄長撕咬起來,他們的支持者更是展開了瘋狂的搜索與廝殺,或許在黎明再度到來之前,阿頗勒城堡中就能決出一個勝利者。
更不用說,他們還有一個弟弟,雖然還是個孩子,但他的養母正是後宮中最具威望與權利的女性——第一夫人。
“我希望您能搭救一些人。”
如果隻有卡馬爾一個人,他逃脫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但問題是,這裡還有一群大臣,這些大臣未必個個都是學者,但確定每個人都有著令人傾慕的品行與學識,以往這些人都是蘇丹努爾丁所看重的支柱與駿馬。
努爾丁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受到尊重,即便是王子們也要在他們麵前退讓,但在這樣的亂局中,他們很有可能成為第一批犧牲品——他們之前都和卡馬爾一般拒絕了王子們的招攬,這讓他們在暴亂中無法得到任何人的庇護——隨便哪個士兵都有可能砍下他們的頭顱。
“你想讓我們帶著他們走?”
“這對你們來說,也並不是全然無利的事情。”卡馬爾連忙解釋說,“他們之中有學者,也有雖然不是學者,但依然得到了人們尊敬和愛戴的人,這一路上,你們若是遇到了其他的埃米爾或是法塔赫的士兵,他們或許會因為這個原因而任由你們離去。
我會告訴他們說,我雇傭了你們。”
“也有可能引來更多的追兵。”若弗魯瓦無情的打斷了他的話,“大王子的人對你們不懷好意。二王子的人似乎也不願意留下你們,你們拒絕了他們的邀請的那一刻就成了他們的敵人,不,比敵人更糟糕,你們是叛國者。
無論你所說的那些人具有著怎樣的才乾與學識,若是不能為他們所用,就隻能是將來會帶來麻煩的壞東西。
現在不管是他們誰取得了勝利也好,甚至他們還沒取得勝利,你們身後都會有人追逐,直到將你們殺死。”
若弗魯瓦的視線落在了那個聖物匣上,“你帶來了一個噩耗,而且是你由你們撒拉遜人造成的,你不會被我們所憎恨,但也無法得到我們的感激,是你們先背棄了之前的約定,而你現在所提出來的建議,我看不出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你所說的可能也隻是可能,若是我們馬上離開,未必有人會注意一群基督徒騎士的去向。
但若是還有一群已經被寫上了死亡名單的人……”
若弗魯瓦往外看了一眼,他們已經可以聽到隱隱約約的廝殺聲,看見時明時暗,搖曳不定的火光,一個念頭突兀地從他心中升起,他陡然轉向卡馬爾:“你已經那麼做了!是不是!”
卡馬爾已經將那些不願意服從於蘇丹之子的大臣帶到了這裡,甚至他可能安排了人,如果基督徒們不願意接受他的請求,他們就會將那些叛亂的撒拉遜人引到這裡,這裡的基督徒們可能被殺死,也有可能淪為階下囚。
如果新蘇丹是在一個平和的環境中被確立的,那麼他或許還會兌現卡馬爾代為發下的誓言,將他們看成恩人和客人,讓他們安然返回亞拉薩路。
但現在大王子和二王子顯然已經徹底撕破了臉,誰都知道新蘇丹必然殘害了自己的血親,可能還不止一個。既然如此,又怎麼能指望他對一群異教徒兼敵人表現出應有的仁慈和寬容呢?
房間裡靜寂無聲,隻聽得到人們沉重而又悠長的呼吸聲,塞薩爾抱起了聖物匣,看向那些義憤填膺的騎士們:“行動起來。”
讓若弗魯瓦也不由得吃了一驚,更讓一些騎士們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的是,塞薩爾居然命令他們說,先去那些女奴的居所——做一些必要的預備工作。
這些被二王子送來的女奴雖然都被宦官安排在了他處,但距離騎士們所在的地方並不遠,與庭院隻間隔著一道不高的牆壁,之前還有女奴們在舞蹈和唱歌呢。
騎士們蜂擁而入的時候,她們還挺高興的——比起服侍一個衰弱的老蘇丹,或是一個喜怒無常的新蘇丹,基督徒的騎士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但他們沒有表現出對她們的一點興趣,呼嘯而來,呼嘯而去。
隻帶走了她們身上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