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船。
天光暗得飛快,不過幾盞茶的功夫,夜色便漫過鯤船的舷邊,將這座移動城池裹進溫柔的燈火裡。
簷角的燈籠一串串亮起來。
勾欄瓦舍裡絲竹聲此起彼伏,歌女的水袖如雲似雪,旋過台前時帶起一陣香風,引得台下看客拍著手叫好。
酒肆裡猜拳行令的聲音撞在木梁上,混著店家吆喝“新釀的梅子酒”的調子,熱熱鬨鬨地淌滿整條鯤船街道。
孩童們提著購買紙糊的兔子燈,在人群裡鑽來鑽去,銀鈴般的笑聲驚飛了簷下棲息的夜鳥。
有個紮總角的小丫頭跑得急,撞在賣糖畫的攤子前,手裡的燈歪了歪。
糖畫師傅笑著遞過一支剛捏好的小鯉魚,哄得她立馬破涕為笑,舉著糖畫又追著同伴跑遠了。
巷口的石階上,有位婦人正低頭給夫君縫補袖口,指尖的頂針在燈光下閃著微光。
男人剛從船上的工坊回來,手裡還攥著半塊給她留的桂花糕,見她額角滲了細汗,便伸手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發,低聲說著什麼。
婦人抬頭時眼裡含著笑,抬手拍開他的手,卻把那塊桂花糕接過來,掰了一半塞進他嘴裡。
兩人頭挨著頭,影子被燈籠拉得長長的,在青石板上疊成一團暖融融的形狀。
不多久,這鯤船已經來到了朱瑩王朝一座不知名的山巔之上。
也就在這時。
鯤船之中陡然蕩開了一縷縷磅礴劍氣。
劍氣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一道道縱橫交錯,赤白的光痕劈開夜色,所過之處木石崩裂、磚瓦飛濺,仿佛有無數柄無形巨斧在瘋狂劈砍這座城池。
刹那間,勾欄的雕花梁柱被攔腰斬斷,歌女的水袖還懸在半空,好巧不巧地被飛劍斬掉了脖子。
酒肆的酒壇碎裂一地,琥珀色的酒液混著鮮血漫過門檻,方才吆喝的店家倒在櫃台後,手裡還攥著沒來得及收起的酒籌。
僅僅是一個瞬間,那跨洲遠遊的龐大鯤船,已然千瘡百孔。
劍氣依舊在鯤船中肆意切割,瞬間死傷便已達千百之數。
提著兔子燈的孩童們倒在血泊裡,紙燈被劍氣戳穿,燭火引燃了殘破的燈紙,燒出一小簇慘淡的光。
賣糖畫的老師傅趴在碎裂的糖稀裡,那支剛捏好的小鯉魚糖畫斷成兩截,沾著暗紅的血漬。
巷口的石階上,婦人縫補的袖口還搭在膝頭,頂針滾落一旁,她的夫君半個身子已被劍氣掃中,剩下的手臂仍保持著替她攏發的姿勢。
而她手裡的桂花糕碎成了泥,混著腦漿濺在青石板上,那團暖融融的影子被生生撕裂成兩半。
富人們的錦緞長袍被劍氣絞成布條,珠寶滾落一地無人撿拾。
老人們蜷縮在牆角,花白的頭發沾滿灰塵,再也發不出一聲咳嗽。
方才的歌舞升平、歡聲笑語,轉瞬間都成了斷壁殘垣與哀鴻遍野。
這些人,都是犧牲品。
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殘酷現實。
而隨著劍氣生成,鯤船中本有的穩固陣法,在劍氣中直接崩裂。
隨著陣法崩裂,空中呼呼的風自然灌了進來,瞬間,整座鯤船搖搖欲墜。
那老儒生見到如此情況,他歎了口氣,靜靜閉上了眼。
但很快,他又是有所感,猛然看向鯤船的一個方向。
此時在這鯤船之上,船主臉色冷靜,卻笑得坦然又帶著幾分瘋狂,他雙手掐訣,不斷拋出一件件法寶,開始穩固這破碎的鯤船陣法。
老儒生直接傳音:“你這麼做隻是徒勞。”
船主直接傳音回道:“能救一個是一個。”
老儒生:“你若執意如此,在鯤船墜落之時,你將自身難保。”
船主:“至少,我對得起我這顆良心。”
老儒生歎了口氣,他沒有再說什麼,忽然對著虛空一點,一道劍氣刹那就是瞬間穿透船主的腹部。
而船主也是噴出一口鮮血,被砸入了地下的一片廢墟,不過好在老儒生還是留手了,船主隻是受了傷,但沒有死。
而鯤船也在這時加速了墜落的狀態。
轟隆隆,鯤船背上的一大片建築接連崩塌,頓時又是死傷一片,
這些人大多數是中境之下的修士,甚至還有著一些有錢的商人和平民。
他們在鯤船這般墜落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什麼活路可言。
當然,在這混亂當中,自然也有著中五境之上的修士,他們忍受著鯤船墜落的衝擊,一個個騰空而起,心頭駭然。
其中就有著賭石坊的那些執事。
還有一些其他宗門的勢力。
突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