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沉默了片刻,突然虎軀一震。
以沙袋偽裝成朝廷送來的賑災糧?
妙!實在是妙啊!
可旋即他又沉下了神情“可是大人,桃源鎮本地的糧食,對城中的情況了如指掌,實力更是盤根錯節,衙門的真實情況,他們怕是早就知曉了,這怕是難以讓他們降價啊?”
陳玄之擺手道“無礙,他們要是不肯降價,那就隨他們去,如今趙錢孫李吳五大糧商,早已不是桃源鎮的唯一。”
說到這,陳玄之的語氣又冷了幾分“他們要想看著手裡的米糧,變成一文不值的沙子,那就繼續牢牢握在手裡吧!”
“隻要那些外地糧商忍不住先降價,那這桃源鎮的糧價不出半日便會直接腰斬。”
說到這,陳玄之玩味一笑“總而言之,不想賠本的就必須得降價,要是慢了一步,那就是傾家蕩產。”
“懂?”
陳玄之緩緩看向王懷。
王懷這才反應了過來,已然能想象到那些個糧商的下場。
“大人真是又高又硬!下官佩服得五體投地!”
王懷終於get到了陳玄之的點。
他是想借外地糧商的手,逼迫這些地頭蛇低下他們高貴的腦袋!
陳玄之微笑著點頭,又叮囑道“你剛才說的確有道理,等下對外出售糧倉,按照戶籍登記造冊,不可再讓那些糧商囤積居奇!”
“下官明白!”
“還有,借難民的口,將城外賑災糧的消息散步全城,不日之後,數萬擔糧食將會陸續抵達桃源鎮。”
陳玄之沉著下道“本官倒想看看,那些個隻顧發國難財的糧商,會如何應對!”
想到那些堆成山高的沙袋,王懷直覺頭皮發麻。
太狠了!
旋即,他臉上露出了神采“這個消息一旦瘋傳出去,這些糧商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他們超過市價購入的糧食,全都會變成沙子!”
說罷,王懷退出了衙門後堂,迅速準備陳玄之吩咐的事宜。
等他離開後,一直緘默不言的春泥開口了“為何不直接通過衙門的布告通報全城?而是通過那些難民的口傳播這個消息?”
“那些糧商都是渾過油的人精,隻怕不好糊弄啊!”
春泥憂心忡忡。
陳玄之卻是嘖嘖搖起了頭“此言差矣,若是由衙門來公布賑災糧的消息,反而會引起懷疑,他們會覺得這是本官設下的局,會選擇繼續靜觀其變。”
“而通過難民的口散布開來,這個消息就成了小道消息,真假難辨,權衡之下,他們肯定不會冒風險繼續囤積糧食,反而會嘗試小量地出手,從而撬動市場。”
聞言,春泥眼前一亮,這一層她到是從未想過,還是陳玄之的思路周密。
“你為何如此斷定他們會先小量拋售糧食?”春泥又問。
“本官這些天遊曆清水河,與沿途的驛館有過交流,這些糧商都是從桃源鎮外上百裡地運糧來的,不說路上的損耗,單是運糧的人手、吃喝、屯糧的地方,就是一大筆的支出。”
陳玄之娓娓說道“若是不能儘快變現,成本便會一路走高,眼下又有朝廷賑災糧的傳言,他們總不能沿路運回去吧?這不白白浪費了路上花費的銀子?”
“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一定會賣!”
“他們,才是撬動市場的真正導火索!”
陳玄之語氣平靜,仿佛一切都儘在他的掌握之中。
此話一出,不僅是春泥,就連單純無暇的婢女海棠,也都不禁心頭一顫,俏臉泛起了煞白。
陳玄之完美詮釋了,什麼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些糧商不顧百姓死活,隻顧著吸血敲髓,卻不曾想過,還有人比他們更黑更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春泥不由得目泛精光,這些天她也曾對清水鎮的情況有過耳聞。
即便是號稱有經世致用之才的崔浩,用儘了渾身解數,也不過將糧價壓到了八十文的關口,隨後清水鎮的糧價便再無變動。
看似雷霆手段,讓人瞠目結舌,實則已是山窮水儘,黔窮計驢。
相比之下,陳玄之細心布局,耐心等候時機,簡直就是天壤之彆。
儘管春泥拿不準,這桃源鎮的糧價,到底會回落到多少。
但她可以確定,絕對不止八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