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議事廳內。
陸無真在主位就坐,蹙眉看著手裡剛送來的一份情報。
南宮燁身著黑白相間道袍,丹鳳美眸不苟言笑,似是無情無欲的冰疙瘩,但心裡則思考著:
解毒之法果然有用,今天身體舒服多了,中午都不一定會發病……
如果多解幾次,應該就沒事了,但解毒得苦一苦阿歡,她若是不給點甜頭,如何好意思……
此子非要撩她,她能給什麼甜頭,才能心安理得……
……
南宮燁身側,是玄狐觀掌門李敕墨。
作為大乾道門三巨頭之一,李敕墨從輩分上算,和在場兩名道友是同輩。
但跟他多年的‘外室’,被佛門給點出來,得了個為老不尊名聲。
此刻坐在兩位出了名的‘道心無垢’的道友麵前,李敕墨實在有點抬不起頭,隻是小心翼翼說著些公事:
“三江口就在丹洛平原入口,歸道門監察妖邪動向,魏無異在這裡聚集數萬江湖子,若是鬨出動亂,我丹鼎派免不了又得被責難。以貧道來看,魏無異這是在給我等施壓。”
陸無真自然明白魏無異聚眾鬨事的意思,把情報放下:
“他打著以武會友切磋的名號,已經向朝廷報備,我等總不能攔著,不讓武道中人碰頭。不過護國寺那邊派了人,過去監察江湖動向,我道門總不能視而不見。兩位誰過去一趟?”
李敕墨包養外室,如今江湖上正聊得起勁兒,就算魏無異下帖子邀請,他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冒頭,讓江湖豪傑調侃。
南宮燁明麵名聲清白,人氣又巨高,算是大乾頭牌女俠,過去能壓住場子,但她暗地裡有個黃毛男性友人。
這種武道聚會,魏鷺十有八九得邀請謝儘歡這武道新秀過去,兩人都去,她馬甲不就掉了?
為此兩人沉默無言,都沒有回應。
?
陸無真等待片刻,見手下人一個都使喚不動了,頗有種‘年輕人翅膀都硬了’的唏噓感,但他也沒老呀,百來歲正值當打之齡……
見無人接差事,陸無真把目光轉向了南宮燁:
“李道友近日不便行走,在情理之中,紫徽山離三江口也不遠,南宮師妹……”
南宮燁整的活兒比李敕墨還大,實在不敢去,但掌教直接下任務,也隻能回應:
“立冬那天,我有要事在身,到時候讓張觀過去一趟。”
陸無真覺得派個副掌門過去監察,有點不給魏無異麵子。
但魏無異也沒怎麼給道門麵子,當下頷首應允。
……
不久後,鳳儀河。
南宮燁聊完公事,從欽天監出來,迅速回到家裡,開始收拾打扮,免得待會黃毛過來,直接撞見個‘道門第一絕色’。
此時南宮燁把黑白道袍褪下來,藏在衣櫃下麵,赤條條站在臥室衣櫃旁挑選衣裙,腦子裡還在想著魏無異開大會、梵雲寺搶地盤的事兒,隻覺真是多事之秋。
衣櫃裡衣服其實很多,也不乏仙鶴訶子裙、白色薄紗裙這類美豔動人的仙子裙,都是郡主贈予,穿上衣帶飄飄,就正如江湖說書郎講的那樣——玉肌冰骨出瑤台,國色傾城絕代才,自是天工施彩筆,人間哪得此花開……
但南宮燁以前在家裡敢穿,如今可不敢了,打扮成這樣,小孩子絕對受不了的。
記得以前,她受朝廷邀請來京城參與中秋會,入鄉隨俗換了身訶子裙、盤了個頭發,當時還帶著麵紗,結果‘道門第一絕色’的名號就那麼冒出來了!
一大幫小孩子爬到房頂上看她,到現在都念念不忘,瞧見她和瘋了一樣,弄得她從那兒以後,就隻敢戴著帷帽行走江湖了……
謝儘歡雖然懂得分寸,但少年郎道心如鐵,也架不住美人如刀……
南宮燁可不想考驗謝儘歡定力,為此還是選擇了很保守的黑裙子,正挑選之時,瞧見托盤裡有個荷包。
荷包是謝儘歡昨日贈予,但隨後乾帝就駕崩了,她忙著出門探聽局勢,放在這裡都沒動。
南宮燁有點好奇此子送的什麼,打開荷包查看。
結果隻有幾片布料的黑絲胸衣,和彈性十足的黑襪,就映入了眼簾……
?
這死小子……
南宮燁輕輕吸了口氣,雙指拈著巴掌大的小衣,冰封千裡的丹鳳眸內,顯出一捏捏嫌棄和羞惱。
畢竟這種衣服,情婦怕都不好意思穿,更不要說她……
哪有送姑娘褻衣的……
但昨天答應了要留著,那肯定得當做友人贈予的重要物品,總不能丟了吧……
南宮燁遲疑一瞬,在床邊坐下,抬起雪白長腿,把襪子過膝的黑絲套上去,兩條腿並在一起打量。
結果發現此子還真有點眼光,穿上比不穿,多了幾分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優雅感……
正如此琢磨間,房舍之外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紅紅?在家嗎?”
?
南宮燁當即彈起來,迅速穿起了裙子……
……
秋日當空,鳳儀河畔風景宜人。
謝儘歡把煤球留給了婉儀,以便出事即時通訊,此時腰懸雙兵站在門外,略微等待片刻,才聽到二樓傳來腳步聲,繼而窗戶打開。
吱呀~
身著黑裙的冰山美人,露出了麵如冷玉的臉頰,丹鳳眸不知為何,帶著三分小嫌棄,就和他剛做錯什麼事,又不好明說似得……
?
謝儘歡瞧見這種欠鑿的小表情,就有蒼龍探爪、狂龍拍尾的衝動,不過此刻確實沒沒時間聊這些,隻是在樓下詢問:
“你身體情況怎麼樣?我得去忙點事情,中午可能過不來。”
南宮燁還以為謝儘歡又來撩她,聽見這話,略顯意外:
“昨天消減了毒性,目前用陰陽怪氣散,也能勉強抗過去。你今天有什麼事?京城好像沒出現什麼大案。”
“表麵是沒有,暗地裡有大事。昨晚逍遙洞那邊,失蹤了好幾個毒師,底子不乾淨也不敢報官,我也是聽人說起,才發現這事兒……”
“毒師?”
南宮燁眨了眨眼睛,從屋裡取來佩劍,飛身落在跟前:
“京城的毒師,多半是南疆巫盟的暗樁,這種事你也管?”
蠱毒派被驅逐出境,並明令禁止百姓修行蠱毒之術,能在京城行走的,都是不能見光的暗諜,不受律法保護。
謝儘歡沒事肯定不會管巫教的死活,但步寒英是他的黑市商人,當前還指望用七星釘解法換甲子蓮,人不找回來,他怎麼繼續交易?
“我不是管南疆毒師的事兒,而是管有人在京城綁票劫掠的事兒。失蹤的毒師,都在六到四品之間,算得上蠱毒派的好手,下手之人綁這些人定然有些目的。”
“目的……”
南宮燁提劍走在步行街上,眉宇間多了一抹凝重。
在京城綁架厲害毒師,肯定總不能為了勒索銀錢。
蠱毒派的修士都煉毒功,血祭會導致自身中毒;體魄太脆弱,也不適合煉傀儡;唯一用處,就是拿來‘鬼修煉魂、巫教養小鬼’。
巫教邪道養小鬼,喜歡抓武夫,身體煉傀儡、魂魄養小鬼,收益大,毒師體魄脆成紙,抓著收益不高。
為此能動手的人,很可能是妖道鬼修。
蠱毒派受限於‘毒功’,功法全部五行偏陰,缺月山莊是其中之最,能把自己練成純陰之軀,而這正是鬼修最完美的容器,就算不當容器,皮薄餡大也是很完美的煉魂祭品。
念及此處,南宮燁眉頭緊鎖:
“有可能是鬼修在抓毒師練功。鬼修隻要不顯露神魂,肢體和正常修士沒太大區彆,且神出鬼沒善於隱匿,不太好查。”
謝儘歡聽到這個,認真思索了下:
“既然知道下黑手的人要什麼,那可以弄個誘餌。晚上我喬裝成毒師,在逍遙洞轉悠,看能不能把人引出來。”
“你?”
南宮燁轉頭打量氣宇軒昂、血氣方剛的謝儘歡:
“你這樣的人,毒師瞧見多半繞著走,怎麼喬裝毒師?”
江湖上因為各自流派不同,各派修士氣質差彆其實很大。
比如道士和尚,自幼熏陶的一身正氣、仙氣很好辨認;武夫血氣旺、江湖氣多半較重;巫師則恨不得自己是小透明,最怕和人剛正麵。
就比如婉儀,看著奶凶,但軟軟糯糯特彆好欺負,謝儘歡非要就給;而墨墨就相當剛,親一次電一次,電一次親一次……
雖然各流派衣著可以喬裝,但風格、氣態、習慣很難模仿,武夫喬裝巫師,往那兒一站,光看背影肢體,就知道是假的。
但謝儘歡江湖經驗極為老辣,以前隻是不知道緣由,而如今想起一路苦行到鳳凰港的經曆,自然也想起了當年在南疆行走的過往:
“放心,我裝的毒耗子,司空老祖見了都不一定能分辨出來。”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