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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心無念,則無敵(8k)(1 / 2)

九月十三,鳳儀河。

旭日冉冉升起,陽光灑在了波光粼粼的內河之上。

南宮燁身著黑裙,在小案旁端坐,手裡拿著一塊牌子,麵若寒霜,又顯出了往日那麼拒人千裡的銳氣。

而其原因,是昨天從欽天監回來後,她就開始擔驚受怕,街上有一點響動,都渾身一緊。

結果此子當真會折磨人,昨晚竟然沒過來!

至於沒來的緣由,她心底其實明白——火上澆油丸吃完了,當天煉不出來,晚上再來,那不成找情婦求歡了?這多冒犯她……

但你至少說一聲呀?

南宮燁知道謝儘歡這舉動沒錯,在沒有解毒丹的情況下,她就不該想著此子會過來,真過來她才應該生氣。

但心裡就是說不出來的惱火……

看來道心真不乾淨了……

若不悅,說明已經被心魔蠱惑,徹底沉淪了。

所以必須平心靜氣,誇獎此子沒過來連吃帶拿的行為……

如此作想間,南宮燁把兩個藥瓶放進小木箱,並在木箱蓋子上刻下:

正正丅

一瓶藥十二顆,每一筆,都代表解了一次毒,也代表謝儘歡承受過一次焚身之苦。

昨晚沒藥了,她沒推開此子,就是把前幾次沒補償的補上,她不想欠人情……

記數是因為生龍活虎丸看運氣,若不記住,到最後肯定記不清解毒多少次。

如果箱子刻滿,她都沒解開,那就不能再繼續了。

她不能讓此子白白受苦,也不能讓這種情況無休止持續下去……

如此心亂如麻不知多久後,外麵傳來響動:

咚咚咚~

“紅紅?”

南宮燁聽到熟悉的嗓音,把木箱收起來,深呼吸壓下雜念,起身來到窗口,丹鳳眸無情無欲:

“藥煉好了?”

“還沒。”

“那你過來做什麼?”

謝儘歡身著白袍,肩膀上扛著一杆長槍,笑容明亮:

“下午才煉好,晚上我過來給你解毒。待會我和梵雲寺大徒弟打擂,你要不要去看?”

南宮燁是紫徽山掌門,怎麼可能不去看。

但她要是坐在看台上,此子發現她竟然是長輩,恐怕得當場道心崩碎,為此隻能暗中觀察。

南宮燁略微斟酌,回應道:

“我不去,待會還有事。”

謝儘歡稍微有點失望,不過也沒說什麼,飛身落在窗戶之內,看向和他一般高的大冰坨子:

“那你心意得到吧?比如鼓勵我一下。”

南宮燁往後退出半步,眼神嚴肅:

“我們說好了,解毒的時候才能和你一起受苦,如今沒有藥,我們就是一清如水的關係,你不能心存雜念。”

謝儘歡走近幾分:“昨晚我沒來,你生氣啦?”

南宮燁往後退去:“我沒有,你彆瞎想。”

“是嗎?”

你進我退,結果南宮燁就靠在了牆上,眼神氣勢驚人,但顯然也是拿這小子沒辦法。

謝儘歡單手撐住牆壁,氣勢開始居高臨下:

“我就這麼走,心裡空落落,待會道心不通達,打擂輸了受傷怎麼辦?”

南宮燁作為紫徽山掌門,非常害怕謝儘歡出岔子,但她現在是暮雲紅呀,打擂按理說和她沒關係……

“你隻要好好打,怎麼可能受傷。你……”

眼見這小子直接就慢慢湊過來,南宮燁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隻能認命貼著牆壁,露出小嫌棄,目光望向窗外秋景。

啵啵啵啵……

謝儘歡連吃帶拿親了個爽,才心滿意足收手:

“鼓勵收到,我先走啦。”

“……”

南宮燁靠在牆上,怕損了謝儘歡戰意,也不好抗拒,等到人影離去,才合上散開的衣襟,迅速換上了道袍,化身無情無欲女劍仙,朝欽天監行去……

——

秋日當空。

八方通明塔後方,擺上了數張坐席,右側為丹鼎派修士,左邊則是護國寺過來的僧侶。

新上任的監正吳諍,在正中間的交椅上就坐,扶著山羊胡子,看向台階上一根廊柱:

“這位大師個子真高,為何不落座?”

“……?”

左右鴉雀無聲。

唯有很會安慰人的淨空和尚,幫忙辯經:

“吳監正此言,興許不是看錯了,而是指在座諸位,都是頂梁柱,道佛相爭,受害的隻有這棟房子……”

吳諍不動聲色把目光轉向梵雲寺方丈:

“淨空大師高見,老夫對道法佛法,也有略有幾分見解,這佛門講究的是‘放下’,而道門講究‘拿下’……”

嘰哩哇啦。

梵雲寺方丈慈眉善目的臉頰,有點繃不住。

但吳諍瞎歸瞎,並不傻,隻是插科打諢,緩和雙方氣氛。

作為葉聖的小徒弟,吳諍在修行道的地位,其實比左右兩撥人高多了,雙方也不敢不給這位瞎登麵子,隻是耐著性子聽講,目光放在演武場上。

演武場百丈見方,四周為防止流矢的黑石高牆,黃土十分平整,平時欽天監內部人手,也會在這裡切磋考核。

宗派之爭雖然不可調和,但傳出去不利於正道穩定,為此這種糾紛,通常都是內部解決,由欽天監公證,場地周圍隻有天文生和些許看熱鬨的學生。

丹王世子作為知名好事之徒,今天肯定來了,服喪期間不敢太張揚,隻是躲在房間裡,偷偷和紈絝子押寶下注。

長寧郡主身著孝衣,也在附近建築的窗口打量,身邊則是滿眼期待的奶朵和大煤球。

令狐青墨則有點緊張,畢竟這場比拚,是‘謝儘歡幫她出頭’,等同於將兩人戀情公之於眾……

至於林家一大一小,林婉儀作為巫教妖女,不敢來;紫蘇則仗著丹陽學宮尖子生的身份,混到了國子監跑來看熱鬨的學生之中旁觀。

此戰是解決兩個幫派的糾紛,談不上多大影響,但真說起來,也是道佛之間扳手腕。

佛門剛來中原,根基不算穩固,梵雲寺要是沒打進丹陽,往後必然挫了銳氣。

而紫徽山守擂要是沒守住,有了梵雲寺起頭,其他佛家名門,自然就開始提議‘道佛共治’,入駐各個山頭了。

為此雙方氣氛還挺緊張,張觀翹首以盼,等著謝儘歡過來。

梵雲寺方丈則轉著念珠,心裡有一點不踏實。

畢竟謝儘歡風頭太盛,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佛門打武夫較為被動,沒有明顯優勢,實力才高半品,不保險。

哪怕拿著仙器,謝儘歡猛到這地步,身上就沒此類物件?

萬一掏把正倫劍出來,用出‘戮仙陣’,道門威力最大的法器,搭配道門威力最大的雷法,一品佛門拿命去接?

不過好消息是,謝儘歡還不會這玩意。

而壞消息,謝儘歡也不需要這玩意。

在眾人等待許久後,馬蹄聲從欽天監的大牌坊外響起。

蹄噠蹄噠……

眾人轉眼望去,一名白衣公子手提長槍,騎乘紅色烈馬,從八方通明塔側麵的飛馳而入。

一襲白袍隨風而動,長槍斜指地麵,雖是單槍匹馬,卻展現出了單騎衝陣的氣勢。

打眼看去,就像是白袍殺神橫槍立馬,過來屠欽天監了……

八方通明塔上,陸無真單手負後,瞧見這氣勢,微微頷首:

“後生可畏,本道十幾歲的時候,遇上這種場合,都是誠惶誠恐,哪裡敢展現半分鋒芒。”

無心和尚杵著禪杖站在身側,微微頷首:

“你當時,確實比如今討喜。”

南宮燁身著道袍站在側麵窗口,冰封千裡的氣勢頗為不凡,但與兩個返璞歸真的掌教相比,還是顯出了差距。

瞧見此子提槍而入、盛氣淩人,南宮燁也挺讚許,但心頭也不乏疑惑:

此子明明氣度不凡,平時言談舉止也溫文儒雅,為何一到閨房,就裝作誌得意滿的江湖混混……

那騷話說的,讓人羞憤欲絕又無可奈何,還有無所不親的行徑……

察覺道心不穩,南宮燁眼神當即恢複清冷,單手負後,隻是安靜旁觀。

蹄噠蹄噠……

棗紅烈馬,很快到了高塔之前。

謝儘歡掃視八層高塔一眼後,目光落在下方就坐數人身上,翻身下馬持槍一禮:

“晚輩謝儘歡,見過吳監正,還有諸位前輩。”

吳諍滿眼笑意,目光也不知道望著什麼地方,撫須誇讚:

“快若流星驚日月,蹄翻塵起傲天狼!好氣勢!多日不見,謝小友還是這麼讓人過目不忘……”

道佛兩撥人馬,齊齊側目。

謝儘歡絲毫不奇怪,拱手對八方通明塔上下行禮後,直接開場白:

“晚輩傾慕紫徽山南宮掌門嫡傳令狐青墨已久,恰聞梵雲寺準備在丹陽落寺,雙方有些許爭執,所以自行請纓接下此事。若此戰功成,望張師伯能在下一個機會,若落敗,也望諸位前輩不要見笑……”

令狐青墨聽到這‘求親’之語,直接臉色漲紅,有點想躲,但又忍不住滿眼冒星星。

南宮燁則有點恍惚,冰山眼神依舊,心思卻已經不知飄到了哪裡。

打擂背後的事情,雙方其實都談過了,如今隻是場麵話。

張觀仙風道骨,含笑接話:

“謝賢侄全力以赴即可,有雲陵縣共同斬妖一事在前,今日無論成敗,謝賢侄都是紫徽山座上賓。”

梵雲寺方丈,也是和煦開口:

“今日之事,由欽天監公正,無論勝敗,都不存私怨,謝公子可放手一搏。”

謝儘歡此行其實還在找襲殺他的佛門超品,但隻是看梵雲寺方丈一眼,就可以確定不是。

畢竟梵雲寺方丈比較胖,身高也差了兩三寸。

襲擊他的黑衣超品,並未走妖道,為此沒有遮蔽天機,被鬼媳婦看出了流派。

各大流派中,隻有妖道會肢體異化,為了隱蔽才研究出‘縮骨藏筋’之類的法門;佛門穩紮穩打,沒有藏頭遮麵的必要,為此超品也沒法這麼大幅度改變體型。

謝儘歡又掃視周邊,並未發現類似人影,也沒再多說,站在了廣場上等待。

梵雲寺方丈見此微微抬手:

“明悟,去吧。”

話落,身後年近三十的黃衣僧侶,行了個佛禮後,從方丈手中接過金剛杵,走下台階,前行間可見肩寬背闊、身形相當魁梧,行走時有龍行虎步之感,氣勢挺穩固。

謝儘歡身形猶如標槍,九尺銀鋒斜指地麵,略微打量來人,本來在觀察對方氣態,結果卻聽台階上傳來喧嘩:

“淨海方丈,你給貴徒的,可是玉念菩薩所留的金剛降魔杵?”

“好像就是……”

“這……”

在坐五個丹鼎派道士,發現佛門拿仙器出來打架,皆有怒色。

梵雲寺方丈則是心平氣和回應:

“降魔杵是我禪定派祖傳之物,交由弟子使用,合乎規矩。貴派讓門外子弟赴約,我梵雲寺沒異議,拿丹鼎派仙器給晚輩使用,我梵雲寺同樣不會有異議。”

“……”

張觀等人怒目而視,但還真被懟得沒話說。

畢竟紫徽山讓沒過門的女婿出戰,硬扯起來,肯定沒梵雲寺讓弟子用同宗法器占理。

但仙器都帶專屬‘詞條’,紫徽山正倫劍,借天地之力讓雷法威力翻倍,同境就不可能戰勝,必須壓一品才能打平。

降魔杵也是同理,幾乎無視防禦,仙器之下一碰一個豁,體魄一鑿一窟窿,正常人拿什麼打?

至於給謝儘歡同樣物件,那就更是扯淡。

整個大乾道門,加起來就兩把仙器,一把是棲霞真人的正倫劍,一把是紫陽真人傳下來的陰陽尺。

這兩把丹鼎派仙器,正倫劍就算在,謝儘歡拿著,也隻能牛嚼牡丹當鐵器用。

陰陽尺更不用說,作用是禁陰或禁陽,能強行隔絕天地氣機,讓對手沒法借取天地之力。

超品之下本就沒法借助天地之力,對付明悟和尚是對牛彈琴,隻能當鐵尺硬砸金剛杵。

這一場打完,陸無真道心估計都崩了!

一品出頭,對付二品半,還著拿禪定派專武,這屬於純不要臉。

南宮燁連雜念都給氣沒了,轉頭看向來兩位掌教:

“陸師兄,此舉合乎規矩?”

陸無真單手負後,稍作沉默,點頭:

“禪定派弟子,用禪定派祖傳法器,合乎規矩。

“按照慣例,丹鼎派當給予本家弟子同等法器對壘,若自家拿不出來,是我丹鼎派底蘊不足,而非要求對手不能用。。”

南宮燁就拿不出仙器,因為這是道佛兩家扳手腕,想了想道:

“陸師兄可否把陰陽尺借謝儘歡一用?”

“……”

陸無真作為掌教,佛門隻要拿出了傳家寶,他就被架起來了,舍不得給晚輩用,名望掉一大截。

可陰陽尺這玩意,超品之下也沒用呀,拿著當短棍,硬剛金剛杵,不碎也得瘋狂掉耐久……

陸無真沉默了下,還是從袖子裡取出了一根正白反黑的法尺:

“謝小友,此物借你一用。”

嗖~

法尺如同流光,瞬間飛到了謝儘歡身側。

但謝儘歡瞧見對方拿出仙器,並沒有太多反應。

畢竟仙器他也有,金剛杵這種東西,和天罡鐧差不多,遇強則強,威力沒上限,但也沒下限,用不好就是根鐵棍子。

謝儘歡今天過來就是試槍的,對方拿神兵利器,他無非打小心點,若是有困難就換兵器,那他要這杆槍有何意義?

謝儘歡並沒有接陸掌教送來的小尺子,隻是輕抖槍鋒:

“此槍乃丹王所贈,還沒見過血,首戰能和玉念菩薩所留之物對壘,也算此槍的榮幸。”

陸無真眼神訝異,收回陰陽尺:

“謝賢侄好膽識,今日兵器若有損傷,本道代為修複。”

謝儘歡沒有多言,把腰間雙兵解下,插在了黃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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