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們被麻繩捆住了手腳,還相互連接在一起,根本就無法逃脫。
曬場不遠處的河麵上,飄蕩著二十幾隻隨時有可能散架的木筏。
有一半木筏上擺著爛木頭打造的空箱子,據說裡麵裝著為河神高價采買的禮品。
另一半木筏上卻是空蕩蕩地,顯然是為祭河童男童女們留下的位置。
岸邊還有一小塊被籬笆圈了起來,裡麵關著十幾頭牛羊豬三牲。
這裡,是活祭滏陽河神之地。
午時三刻,吉時已近。
一群在土台邊所搭帳篷裡等待許久的貴人,終於在隨從部曲的前呼後擁中登上了土台,環視整個曬場。
嗚嗚——
人群中,隱隱傳來壓抑的低聲哭泣。
聽到這種不合時宜的聲音,貴人中穿著華麗法袍的貌美巫婆,立刻就不高興了。
“此番之所以要以童男童女祭祀,皆因平鄉縣多年以來一直不敬河神。
去年的大水和大疫都是前車之鑒啊。
今日將這些孩童送至河神神域內,以後常伴尊神身側侍奉,是他們祖先庇佑才有的福分。
這等值得慶祝的好日子,卻還有不顧大局之人在低聲哭泣,河神聽到了可是會發怒的。”
她的這一番話落進百姓耳中,非但沒起到效果,反而讓孩子即將被沉河的家人們哭聲更甚。
大人和孩子們的哭聲交織在一起,聽得人心煩意亂。
今日乃是祭神大事,平鄉縣四大豪強除趙家之外,其餘三家的族長全都在場。
看著土台下漸生亂相的百姓,為首的黃家族長當即道。
“鄉民無知,畏威而不懷德,巫師何須跟他們講什麼大道理,收拾一下不就老實了。”
隨後一聲令下,就有部曲走進人群去尋找哭泣之人。
一頓拳打腳踢之後,整片曬場很快便陷入了死寂。
看到這一幕,貴人中唯一一個身穿官袍的縣令,忍不住感慨道。
“說起來,平鄉縣連年天災,我這個縣令也是有責任的。
在平鄉履職數年,卻怠慢了河神,因此才會招致災禍降臨。
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為今之計,唯有平息河神怒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惜啊,我們的良苦用心,這些整日裡埋首黃土中刨食的百姓卻想不明白。
再苦一苦百姓吧,罵名由我們這些決策者一起來擔。”
作為平鄉縣的肉食者,眾人自然不可能拆縣令的台。
一時間,土台上恭維聲不斷,皆稱讚縣令心係國家,高風亮節。
如此片刻後,巫婆的一名弟子湊到跟前,低聲提醒吉時已到。
巫婆望向縣令,在得到本縣主官的首肯後越眾而出,麵向滏陽河朗聲道。
“歲在丙辰,時值孟春,滏陽河畔,萬民惶恐,謹以犧牲之奠,昭告於河神尊前:
伏惟神居水府,威鎮洪流,昔者禹王疏浚,九河既道,今茲濁浪滔天,萬姓罹災。
豈非下民之罪,觸怒上神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