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勇喉結滾動,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
“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趙老栓聲音發顫,渾濁的眼睛裡泛著血絲,“我們一定能湊夠手術費。你們醫院能不能先給我們家大勇手術,等我們湊夠了手術費,再補交給你們行不?”
他往前探著身子,衣角掃落床頭櫃上的水杯,清脆的碰撞聲驚得鄰床家屬側目。
護士長輕輕搖頭,病曆本在胸前合攏:“大叔,這可不行,醫院有醫院的製度,要是都像您說的這樣,還不都亂套了?您還是趕緊想辦法吧,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她轉身時,白大褂帶起一陣風,吹得趙大勇枕邊的檢查單嘩嘩作響。
護士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雖然很同情趙大勇,但是她也明白,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沒錯,但是醫院也需要大量的資金才能運轉下去,要是都給病人先治好了病,誰還願意交錢?
這不交錢,醫院運轉不下去,還怎麼救更多的人?
這就是現實。
“哎,小宇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可愁死我了。”趙老栓癱坐在塑料椅上,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這姑娘說的對,咱已經住院十多天了,小宇給的兩千塊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要是他再不來,咱們就得出院了。”
老栓叔歎了一口氣,心裡憋的慌,拿出煙袋想要抽口煙,突然又想起來這裡是醫院,不讓抽煙,又將煙袋彆在了要帶上。
趙大勇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望著天花板上慘白的燈光,聲音虛弱卻透著執拗:“爸,要不咱不治了吧?”
“啥?不治?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趙老栓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塑料椅在地麵刮出刺耳的聲響。
他撲到床邊,布滿老繭的手緊緊攥住兒子的手腕,“你這病能治好,而且小宇給咱拿錢,為啥不治?”
趙大勇偏過頭,避開父親灼熱的目光,乾裂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爸,其實我心裡一直懷疑,小宇真的能拿出一萬多塊錢嗎?是,他去年賺了一些錢,但是我感覺也賺不了一萬塊錢吧?而且他辦婚禮還花了很多,估計現在手裡也沒錢了才對。”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輸液管隨著顫抖的身體搖晃,“就算他勉強給咱把手術費給拿了,那後續的療養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你認為他真的能拿的出來?”
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趙老栓頓時沉默了。
他也覺得兒子說的話有道理。
他也是漁民出身,捕魚賣魚能掙多少錢他心裡最清楚,祖祖輩輩下來漁民的生活情況並不比農民好,風裡來雨裡去的,也隻能勉強糊口而已。
但是他不願意放棄這個希望,不管怎麼樣,林宇話說出來了,他選擇相信林宇,因為這是最後的救命稻草,能救他兒子的命。
“小宇能把話說出來,就一定能拿的出來,你就彆在這兒瞎合計了,放寬一些心,病才能好的快。”
趙老栓重新坐回椅子,把兒子滑落的被角掖好,“你就彆在這兒瞎合計了,放寬一些心,病才能好的快。”
“等你病好了,你可得好好報答人家,好好的給人家工作。行了,你先躺著,我出去抽口煙,透透氣兒......”
說著,趙老栓起身走出了病房。剛一走出病房,他就有些繃不住了,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湧。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死了,他可怎麼活呀?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林宇和王大春迎麵走了過來,遠遠地就看見趙老栓在走廊裡老淚縱橫。
“老栓叔......”王大春嗓門一亮,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炸響。
“醫院裡麵,禁止大聲喧嘩。”推著藥車的護士皺起眉頭,白大褂下擺掃過趙老栓發顫的手背。
王大春漲紅著臉連連點頭,手指緊張地揪著衣角。
趙老栓卻像被釘在原地,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眼前兩人。
林宇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皮膚上,帆布包帶子上還沾著火車上的灰,可他卻覺得這身影恍如隔世。
直到林宇把裝著潛水裝備的編織袋往地上一放,伸手扶住他搖晃的肩膀:“老栓叔,手術費我帶來了!”
趙老栓這才突然清醒,乾裂的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緊緊攥住林宇的手腕,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