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將裝錢的油紙遞過去時,許耀祖笑得前仰後合,眼角的皺紋都快擠成核桃褶子:“話糙理不糙!但你要是還錢,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人小心翼翼地從紅木匣裡捧出青銅擺件,在陽光下輕輕轉動,饕餮紋泛起幽幽冷光,“你送我這東西,我找人看過了,人家說那可是個寶貝,價值幾十甚至上百萬呢!你要還我錢,我還不得把東西還給你啊!”
看著老爺子抱著擺件,像護崽的老母雞般警惕的模樣,林宇忍俊不禁。老人圓滾滾的肚子隨著笑聲微微顫動,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全然沒了平日裡老乾部的威嚴。
“老爺子,你不用擔心,我那是送給你的壽禮,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林宇話音剛落,許耀祖緊繃的肩膀瞬間鬆弛下來,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把擺件往懷裡緊了緊,試探著問:“那東西那麼貴重,你真舍得送我?”
“舍得,怎麼舍不得。”林宇目光坦誠,伸手輕輕摸了摸擺件邊緣的紋路,“其實我知道那是古董,來給老爺子你拜壽,也沒有其他什麼好東西能拿的出手,所以就把它拿來了。”
“什麼?你知道那是古董,還送給我?”許耀祖手裡的擺件險些滑落,瞪大的眼睛幾乎要把老花鏡頂下來。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林宇。
要說林宇並不知道這是古董送給他他能理解,但是林宇知道這是古董,還送給他,他實在有些不理解。
畢竟,這個古董太值錢了,就連宋大師都心動了。
要知道,宋大師的眼光可刁的很,不是好東西他可看不上。
許耀祖的喉結上下滾動,目光在林宇單薄的衣衫和攥著信封的粗糙手掌間遊移。
這個曾為了一萬塊錢低聲下氣借錢的年輕漁民,此刻竟能如此輕描淡寫地送出價值百萬的古董。
“小宇,你......”
許耀祖聲音發顫,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擺件上斑駁的鏽跡。
林宇隻是個漁民而已,沒有什麼錢,就連一萬塊還要找他借,即便是這樣,他竟然願意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他?
此刻再看林宇坦然的神色,老人隻覺得自己活了大半輩子,竟看不懂這個年輕人了。
震驚的不止許耀祖。
此時的許興洋喉間發出一聲乾澀的響動,喉結劇烈滾動著,他下意識扯了扯領口,卻仍覺得空氣發悶。
目光死死黏在林宇身上,眼前人衣著依舊樸素,衣角還沾著星星點點的海鹽痕跡,可那舉手投足間的沉穩,與記憶中弓著背借錢的身影判若兩人。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前那些明裡暗裡的嘲諷,此刻像巴掌般狠狠扇在自己臉上。
林宇神色坦然,隨手將錢信封放在桌上,指尖劃過木質桌麵的紋路,心裡卻似明鏡般透亮。
在他看來,送出青銅擺件不過是落子無悔的一步棋。
許老爺子背後的人脈與威望,才是打開新世界大門的鑰匙。
自己想要辦大事兒,少不了要用老爺子這層關係。
他不想繼續在這件事兒上討論,轉移話題說道:“哦對了,老爺子,其實我這次來除了還錢,我有另外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你說?”
“你認識宋清輝嗎?”
“宋大師?”許耀祖鏡片後的眼神瞬間銳利,旋即坐直身子,“認識啊,他是市博物館的館長,在古玩這方麵,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我們都稱呼他為宋大師。怎麼了?你怎麼問起他來了?”
“哦,這個宋大師去我們村了,想看看我手裡還沒有青銅擺件這樣的寶貝,我還以為是個騙子呢。”林宇輕描淡寫地說著:“你說這樣的寶貝,哪能一堆一堆的呢?我說沒有了,偏偏他還不相信。”
許老爺子笑得直拍大腿,眼角沁出淚花:“哈哈,他這是眼饞了,他還想從我手裡買走你送給我的呢。嗬嗬,不用理會他!”
老人抱著青銅擺件,得意得像打了勝仗的將軍,宋清輝親自下鄉尋寶,不就變相佐證了這物件的珍貴?
林宇看著老爺子樂不可支的模樣,心底暗笑,這比直接誇擺件價值連城還讓老人受用。
在許家客廳裡,茶香混著老人爽朗的笑聲,林宇陪著聊了半個時辰家常。
臨彆時,許耀祖硬往他懷裡塞了兩盒精裝茶葉、一簍新鮮蜜桃,還讓保姆搬來整箱白酒:“拿著!都是自家的東西,彆跟老爺子客氣!”
林宇幾番推辭,拗不過老人的熱情,最後隻能一手拎著沉甸甸的酒箱,一手抱著果籃,在許興洋複雜的目光中告辭。
夕陽把林宇的影子拉得老長,他腳步輕快地往村裡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