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的瞳孔被海麵上的粼粼金光映得發亮,他撲通跪到船板上,對著那道銀藍色光帶雙手合十:“龍王爺在上!小的林海求您保佑,讓我長生不老,天天有酒喝有魚吃!”
海風掀起他的帆布帽,露出後頸被曬出的紅斑,他卻渾然不覺,閉著眼念念有詞,唾沫星子濺在船幫上。
“你擱這兒演《西遊記》呢?”林宇扯下潛水鏡,“還長生不老?咋不直接求個金山銀山?”
“要你管!”林海頭也不回,指尖掐著不知從哪學來的手勢,“老人們都說見龍有喜,我許願準靈!”
此時遠處的鐵殼船上突然爆發出哄笑,幾個赤膊的漢子拎著啤酒瓶朝光帶投擲,墨綠色的玻璃在海麵砸出水花,驚得光帶猛地擺尾,掀起的浪頭差點拍翻最近的漁船。
“我草!你們作死呢!”林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跳起來,抄起船槳就往船頭衝,“那是龍!衝撞神靈要遭報應的!”
他的吼聲被海風吹得七零八落,對麵船上卻傳來更響的嘲笑。一個紋著花臂的漢子朝他比了個中指,抄起擴音器喊道:“哪來的鄉巴佬?你管這叫龍?”
“你罵誰?!”林海氣得臉通紅,船槳在手裡抖得像篩糠,眼看就要跳進海裡跟人拚命。
林宇一把揪住他後領,將這毛頭小子拽得一個趔趄:“看看人家船上的鋼管和砍刀!你上去不是送人頭是啥?”
他指著鐵殼船甲板上散落的器械,那些反光的金屬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顯然不是善茬。
林宇拽著林海後領往回拖時,海麵突然翻湧得更凶。
墨藍色的波濤像被無形的手攪動,在世界儘頭凝成洶湧的漩渦,即便正午陽光直射,也能看見浪尖泛著詭異的淺藍漣漪,銀白的光邊如碎汞般閃爍。
林海扒著船幫往下看,突然倒抽涼氣,海底深處正彌漫著朦朧的藍光,似輕紗般浮動,而光霧中央,一條巨物正隨水流蜿蜒。
那東西呈半透明的寶藍色,軀體如緞帶般舒展流轉,隨海浪起伏時宛如真龍擺尾。
更驚人的是它邊緣綴滿的光珠,每顆都有拳頭大小,隨海水湧動規律明滅,像誰把星辰揉碎了嵌進生物體內。
“這不是龍,這是什麼?”林海更加激動了。
林宇戴著潛水鏡,也被這景象震得指尖發麻。
也難怪這玩意兒會被林海誤認為是龍,饒是他知道這是管水母,也被驚的不輕。
這哪裡是普通管水母,分明是條盤踞海底的光帶,粗略丈量,僅露出的軀體就足有百米長,尾部隱沒在深海暗影裡,不知延伸至何方。
“看、看到沒?!”林海的聲音在顫抖,“我說了是龍吧!這鱗片這光……”
他語無倫次地比劃著,帆布帽早被風吹進海裡。
林宇卻死死盯著那生物頂端的浮囊,確實是管水母特有的鐘狀結構,隻是被藍光襯得像龍首冠冕,而下方垂落的觸須足有數十條,每條都纏著發光的細小生物,遠遠看去,竟似龍爪攫著星子。
他曾在水產站的舊圖鑒裡見過管水母的記載,最長不過三十米,眼前這“海龍王”怕是打破了世界紀錄了,足足有上百米。
林宇突然想起漁民得老話“海光現,魚群散”。
此刻才算真正明白,當這等龐然大物在海底遊弋,連最凶悍的鯊魚都會繞道而行。
鐵殼船上的叫罵聲不知何時停了,那些赤膊漢子全趴在船舷上,望遠鏡的反光在海麵上明明滅滅。
林宇拍了拍還在喃喃念咒的林海,指著管水母觸須末端的刺細胞,那些在藍光中泛著紫暈的細小結構,正隨著生物的遊動輕輕翕張,像無數微型捕獸夾。
“記住了...”林宇的聲音通過氣泡傳到海麵,“這是管水母,不是龍,彆在兒喃喃自語,跟念咒語似的。”
“管水母?”林海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帆布帽不知何時掉進了海裡,露出被海風吹得亂翹的頭發,“這玩意兒長得跟龍似的,咋叫水母呢?”
他扒著船舷,視線死死盯著海底那道蜿蜒的藍光,光珠隨水流晃動時,映得他臉上忽明忽暗。
“虧你還是漁村長大的。”林宇扯下潛水鏡,“管水母是個大家族,靠浮囊漂在海裡,下麵掛著的全是‘克隆體,有的負責捕食,有的負責繁殖,就跟個生物艦隊似的。”
他指著管水母頂端鐘狀的浮囊,在藍光中像頂透明的王冠,“看見沒?那就是它的‘指揮艙’。”
林海張了張嘴,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