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著鹹腥味掠過甲板,王大春的帆布帽簷被吹得上下翻飛,他粗糙的手掌在纜繩上摩挲。林宇踩著晃悠的甲板走過來,軍靴跟在鐵板上敲出噠噠聲,掏出煙盒遞給了王大春一根煙。
“咋樣,沒啥意外吧?”
林宇遞過去的煙被風差點吹跑,王大春慌忙伸手夾住,指節上還沾著上午分揀蝦爬子時的醬汁。
“放心吧,我大春做事兒你還不放心?”他掏出火柴,刺啦一下火苗在風裡明明滅滅,好不容易點燃的煙頭卻被吹得通紅。
“有時候我看你一個人發呆,咋回事兒?不會是在想小翠姐吧?”林宇也抽了一口煙,說道。
正猛吸一口煙的王大春嗆得直咳嗽,煙灰簌簌落在甲板上:“哪有?我想她乾啥?”
他彆過臉去吐了口痰,卻盯著遠處海平線發怔,喉結上下滾動得厲害。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和盤在甲板上的漁網糾纏在一起。
“你呀,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
林宇彈了彈煙灰,火星子被風吹著在漁網窟窿裡穿來穿去,“知道錯了,還忘不掉,那就麻溜兒去追回來。我聽說,老李家二小子三天兩頭往小翠家送海貨,供銷社張主任也托媒婆問過親......”
“真的?”王大春猛地轉身,帆布帽被甩到地上,露出後腦勺被壓出的紅印子,可轉眼他又泄了氣,“小翠惱我,都說永遠不見我了。”
林宇把煙屁股踩進甲板縫隙,鞋底碾出滋滋聲響:“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她要是真鐵了心,早應下那些好條件的人家了。”
“彆等人家花轎抬走了,你蹲在碼頭哭鼻子,錯過了可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說完,林宇拍了拍王大春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
見林宇離開,王大春轉身又去檢查漁網,可攥著纜繩的指節,分明比剛才更用力。
很快,就已經臨近近海,到了近海就越發不適合拖網,海水深度比較低,而且還有各種礁石,林宇則在此讓眾人開始收網,眾人很快就忙碌了起來。
“這一次我來解網!”
林海搶在眾人前撲向網兜,他袖口的補丁在夕陽下晃成白花花的一片。
纜繩繃得像弓弦,解開卡扣的瞬間,網兜猛地下墜,蝦爬子和螃蟹如冰雹般砸在甲板上。但沒等眾人歡呼,網繩突然繃直,絞盤發出刺耳的空轉聲。
“怎麼回事?”
林海拽著網角使勁拉扯,粗布褲腿在濕滑的甲板上直打滑。
“是石頭...還是...”
小虎趴在網邊,鼻尖幾乎碰到水麵,月光下可見網眼卡著團灰撲撲的東西,形狀像口小棺材。他話音未落,那東西突然動了一下,網繩隨之劇烈震顫,驚得小李後退時撞翻了水桶。
船員們舉著馬燈圍上去,燈光在水麵上碎成晃動的銀箔。隻見網眼裡卡著的竟是半截鏽跡斑斑的鐵錨,錨爪纏著團黑乎乎的漁網,而漁網破洞處,隱約露出塊刻著花紋的木板。
“這錨...看著像老船上的物件。”
羅全用煙袋鍋戳了戳錨鏈,鐵鏽簌簌掉進海裡,林宇蹲下身,指尖擦過錨爪上模糊的刻痕,那是朵半開的海浪花,一看就是老物件。
“咱怎麼就能撈到這些玩意兒?”
“誰知道呢!~”
“小宇咋整?”
“留著,這可是鐵疙瘩,就算是賣破爛,那也能賣個幾塊錢!”林宇說道。
這麼大的一個鐵疙瘩,重量可不輕,的確能賣幾個錢。
快搭把手!”
王大春和林海咬著牙,麻繩在掌心勒出深痕,鏽跡斑斑的船錨終於被挪到甲板角落。
隨著“嘩啦”一聲,漁網如黑色瀑布傾瀉而下,銀光閃閃的魚獲瞬間堆成小山,濺起的水花在馬燈下折射出細碎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