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鐘頭裡,甲板上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對出,林宇就當做沒看見。
他指尖的魷魚條切得粗細均勻,掛餌時特意露出半枚鉤尖,既不會讓魚輕易脫鉤,又符合“規範用餌”的要求。
突然,裁判長的聲音炸響在甲板上:“3號選手!你手裡拿的什麼?”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那個留寸頭的選手正慌慌張張地把油紙包往漁具包裡塞,手裡還捏著幾隻沒來得及掛上的磷蝦。
裁判已經走到他麵前,臉色鐵青:“比賽規定,所有餌料必須使用組委會提供的,私自帶餌者,取消資格!”
寸頭選手臉漲得通紅,還想辯解:“我這就是普通蝦......”
“普通蝦也不行!”裁判亮出黃牌,“請立刻離開甲板。”
寸頭選手狠狠跺了跺腳,悻悻地收拾東西走了。
這一幕像盆冷水潑在眾人頭上,剛才偷偷換餌的選手趕緊把私藏的餌料藏得更深,卻仍有人不死心,偷偷掛自己帶的魚餌。
林宇看著這亂象,隻是穩了穩釣竿。
他知道,真正的較量從不是靠旁門左道。
就像此刻,他往釣線末端加了半枚鉛墜,讓魚餌沉得更深些,藍鰭金槍魚受驚後會潛入深海,而那裡,才是下一場較量的戰場。
接下來的比賽比較安靜,選手們都投入到當中,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角落裡有個女選手,名叫陳溪。
這個總是低著頭的女選手從開賽起就沒引起過太多注意,此刻她的保溫箱裡靜靜躺著三條中等體型的黃鰭金槍魚,加起來不過百斤。
雖然在林宇的巨物麵前顯得毫不起眼,但是此時在所有選手中的魚獲當中,也算是名列前茅了。
林宇注意到,陳溪得魚餌選用的是魷魚,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掛在鉤尖,拋竿的角度始終保持在船舷左側三十度。
林宇初步判斷,那裡是洋流最穩定的洄遊通道,也是小型金槍魚最愛集群的水域。
從這可以看出,晨曦是從一開始就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選擇了那個釣點。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甲板上的熱鬨幾乎與陳溪無關。
當其他人都在追逐百斤以上的大魚時,她像個耐心的繡娘,一次次重複著“拋竿、等待、收線”的動作。
她的漁輪轉動得極慢,每次收線隻卷半圈,卻總能在釣線微微下沉的瞬間發力,起竿時魚鉤上總掛著條黃鰭金槍魚,不大不小,剛好超過五公斤的有效線。
“這姑娘倒是穩。”徐蔚然湊到林宇身邊,看著陳溪又釣上一條魚,“她這都第五條了,加起來快一百五了。”
林宇心裡一動。
他算過,自己的藍鰭雖然重,但如果陳溪保持這個頻率,到比賽結束至少能釣上八條,總重量未必會輸。
更關鍵的是,她從不與大魚較勁,每次中魚都能在三分鐘內解決戰鬥,體力消耗比任何人都小。
果然,當夏春光為了追一條兩百斤的藍鰭與魚周旋半小時,最終因體力不支讓魚脫鉤時,陳溪又安靜地起了一竿。
夏春光的眼神裡閃過一抹凝重。
這個一直被忽視的對手,正像螞蟻搬家似的,一點點蠶食著他和林宇的優勢。
“裝什麼清高,不就是不敢釣大魚嗎?”
有人酸溜溜地說,手裡卻加快了換餌的速度。
一個戴眼鏡的選手急了,偷偷從包裡摸出袋蝦粉往餌料上撒,被裁判警告後仍不死心,趁著起風時又撒了一把。
陳溪像沒聽見周圍的動靜,隻是在每次拋竿前,都要往魚餌上淋點海水。
林宇看得仔細,發現她淋水的動作很講究,剛好能衝掉餌料表麵多餘的鹽分,黃鰭金槍魚對鹹度敏感,這點細節竟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比賽還剩一小時,陳溪的總重量已經悄悄爬到第三,離夏春光隻差十公斤。
夏春光徹底沉不住氣了,放棄了穩紮穩打的策略,專挑遠處的大波紋下鉤,卻接連兩次釣上無效的小鰹魚。
而陳溪依舊保持著節奏,甚至在起竿時還能騰出左手,幫旁邊一個釣線纏了結的選手遞了把剪刀。
“這才是真本事。”林宇望著陳溪平靜的側臉,突然明白過來。
所謂戰術,從來不是非要釣最大的魚,而是懂得在規則內,用最省力的方式達到目標。就像此刻,陳溪又一次揚竿,釣線劃出的弧線在陽光下輕輕顫動,穩得像一汪不會翻湧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