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揮了揮手,兩個身強力壯的工作人員立刻上前,一人抬著魚鰓,一人托著魚尾,小心翼翼地將那條大眼金槍魚往老秤旁挪。
魚身還在微微抽搐,銀灰色的鱗片蹭過甲板,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
老秤的秤杆是檀木做的,帶著常年被海水浸泡的暗紅,秤砣“哐當”一聲掛上掛鉤,繩子勒進魚腹時,魚尾猛地拍了下秤盤,驚得眾人往後退了半步。
夏春光幾乎是跑著湊過去的,眼睛死死盯著秤杆,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他的呼吸都變重了,喉結上下滾動,心裡反複念叨著“彆太重、千萬彆太重......”
之前他和林宇的成績就沒差幾斤,隻要林宇這一條大眼金槍魚的重量沒有超過他那條藍旗金槍魚,第一就是他的。
而林宇依舊癱坐在原地,連頭都沒抬。
汗水順著額角滴進衣領,手臂的肌肉還在突突直跳,每動一下都牽扯著酸痛。
他看著自己被釣線勒出紅痕的手心,忽然覺得剛才那股非贏不可的勁散了。
從拋竿到收線,從與魚周旋到最後起竿,該拚的都拚了,結果如何,好像真的沒那麼重要了。
他隻想閉上眼,哪怕就歇一分鐘。
“搭把手!”
工作人員喊了一聲,旁邊兩個選手趕緊上前按住秤盤。
老秤的秤杆晃了晃,終於慢慢穩住。
“看秤!”
裁判抓住秤繩,將秤杆抬到與眼齊平的高度。
夏春光的脖子伸得像隻鵝,眼睛瞪得溜圓,連眨眼都忘了。
“一百八十六公斤!”工作人員的聲音清亮,像錘子敲在鐵板上。
“嗡”的一聲,夏春光隻覺得腦子裡炸開了響。
186公斤!比他得藍旗金槍魚還高出六公斤。
林宇之前的總重量就比他高,現在......
他踉蹌著後退半步,腳底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臉色瞬間從通紅褪成慘白,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周圍的抽氣聲此起彼伏,剛才還嘲諷林宇的瘦高個張著嘴,半天沒合上;陳溪也停下了收拾漁具的手,望著那個癱坐的身影,眼裡多了幾分敬佩。
林宇聽見了斤數,卻隻是扯了扯嘴角,連笑的力氣都沒了。
他往旁邊挪了挪,把頭靠在船舷上,海風帶著鹹腥味吹過來,總算驅散了幾分燥熱。
輸贏已定,但他此刻隻想感受這片刻的安靜。
此時,徐蔚然趕緊給他遞過來一瓶水,林宇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裁判看了眼腕表,舉起信號旗在空中劃了個圈,洪亮的聲音穿透海風:“比賽時間到!所有選手放下魚竿,停止垂釣!”
話音落下,甲板上此起彼伏的拋竿聲驟然停了。
有人不甘心地拽了把釣線,被裁判瞪了一眼後,悻悻地將魚竿靠在船舷上。
那個戴金鏈子的富商還在對著海麵歎氣,保溫箱裡兩條小魚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陳溪安靜地收起最後一截魚線,將七條黃鰭金槍魚的漁獲清單疊得整整齊齊,臉上沒什麼表情,卻難掩眼底的疲憊。
林宇是被徐蔚然扶著站起來的,他的胳膊已經抬不起來,每走一步,膝蓋都咯吱作響。他把釣竿遞給工作人員時,指尖還在發顫。
那是長時間發力後的肌肉痙攣。
輪船緩緩調轉方向,引擎發出沉悶的轟鳴,將剛才的喧囂遠遠拋在身後。
夕陽把海麵染成橘紅色,釣過的魚線被風吹得飄起來,像一串垂落的銀線。選手們三三兩兩地聚在甲板上,沒人說話,隻有海浪拍打著船身的聲音。
夏春光獨自靠在船尾,背對著眾人。
他的背影看著有些落寞,剛才被魚尾巴濺濕的襯衫還沒乾,貼在背上顯出緊繃的輪廓。有人想過去搭話,卻被他抬手製止了。
此時他非常後悔,要是不鬆懈,說不定還能釣上來一條魚,這樣自己就不會被林宇給超過了。
......
輪船的鐵錨“哐當”一聲紮進港口的淺灘,岸邊立刻響起一陣喧嘩。
昏黃的沙灘上,攢動的人影像潮水般湧過來,有提著馬燈的漁民,有抱著孩子的婦人,還有舉著相機的記者,全都伸長了脖子往甲板上瞅。
跳板剛搭穩,人群就擠成了一團,鎂光燈在夜色裡閃成一片,快門聲“哢嚓哢嚓”響得像爆豆。
“林宇!這邊!”
“夏春光!你那條藍鰭到底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