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溪搬來塊平整的石頭當砧板,把備用的假餌和剪刀擺上去,又往保溫壺裡倒了些熱水:“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這河水看著就涼。”
林宇沒接水杯,眼睛緊緊盯著魚竿梢尖。
軟餌在水底拖行時,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頓感,像掛到了水草,又像有魚碰了一下。他屏住呼吸,手腕輕輕一抖,讓餌在水底停頓了兩秒,再緩緩拖動。
“有動靜?”徐蔚然立刻湊過來。
“不一定,可能是水流帶動的。”林宇搖搖頭,指尖傳來的觸感還不夠清晰,“再等等。”
陽光越升越高,透過樹葉的縫隙曬在背上,熱得人發慌。
岸邊的雨林裡傳來猴子的叫聲,遠處隱約有瀑布的轟鳴。林宇三人守著魚竿,像三尊安靜的石像,隻有偶爾調整魚線的動作,證明他們在與水下的未知進行著無聲的較量。
陳溪突然指著水麵:“看那邊!”
隻見不遠處的水草劇烈晃動起來,水麵下掀起一道渾濁的浪痕,顯然是有大魚在捕食。
那片水草區的動靜來得毫無征兆。
先是幾株水草猛地往水下沉,像被無形的手攥住了根,緊接著“嘩啦”一聲巨響,茶褐色的水麵突然炸開一個巨大的漩渦!
渾濁的水花裹挾著斷草和泥沙衝上半空,足有半人高,陽光透過水霧折射出一道短暫的彩虹。
林宇三人看得真切,漩渦中心閃過一道青灰色的巨影,扁平的吻部帶著鋸齒狀的白光,像把利劍在水裡攪動。
是淡水鋸鰩!
“好家夥!”陳溪忍不住低呼。
那魚翻身時帶起的水流拍在岸邊的鵝卵石上,濺得三人滿臉都是水珠,帶著河底特有的腥氣。周圍的小魚被驚得躍出水麵,銀亮的身體在空中劃出無數道弧線,又“噗通噗通”落回水裡,激起一圈圈漣漪。
漩渦持續了足足半分鐘才漸漸平息,但水下的騷動並沒停止。
能看到水麵下有巨大的陰影在快速移動,像團烏雲在水草間穿梭,所到之處,水草成片地往一邊倒伏,河底的淤泥被翻卷上來,讓那片水域徹底變成了渾濁的泥漿。
“這動靜,至少五米長!”林宇緊緊攥著魚竿。
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麵都在微微震動,那是大魚猛力擺尾時傳遞到河岸的力道。
徐蔚然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眼睛卻瞪得溜圓:“它在抓魚?”
“不止抓魚,是在清理領地。”林宇的目光死死盯著那片渾濁的水域,“鋸鰩的領地意識很強,這麼大的個體,會把周圍的小魚趕儘殺絕,剛才那些躍出水麵的魚,都是在逃命。”
說話間,水下又是一陣劇烈的攪動,這次離他們更近了些,離岸不過十米。
一團黑影擦著水草根掠過,水麵被犁出一道深溝,幾株半米高的蘆葦被連根拔起,隨著水流漂到岸邊。
周圍其他選手也被這動靜吸引了,紛紛往這邊張望。
幾個歐美選手立刻調整釣點,把魚餌往漩渦附近拋去,顯然想趁機釣上這條大家夥。
“咱們要不要挪過去?”陳溪問,手裡的抄網已經握緊了。
林宇卻搖了搖頭:“彆急。這魚剛捕食完,警惕性最高,現在下餌等於送上門讓它鋸斷魚線。等它消停了,咱們再慢慢引它過來。”
他說得沒錯。
又過了幾分鐘,那片水域的動靜漸漸小了,水麵上漂浮著零星的斷草和魚鱗,隻有偶爾泛起的細泡,證明那條巨物還在水下潛伏。
林宇慢慢提起魚竿,讓軟餌順著水流往那邊漂去,動作輕得像怕驚動了空氣。
魚餌在渾濁的水麵下緩緩移動,像隻不知危險的小魚,朝著那片潛藏著巨物的水域,一點點靠近。
岸邊隻剩下三人的呼吸聲,和遠處隱約的瀑布轟鳴,連雨林裡的鳥叫都仿佛停了。
林宇正操控著軟餌,借著水流往鋸鰩出沒的水域漂,魚竿梢尖隨著餌的軌跡輕輕顫動。
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笑聲,轉頭一看,是三個歐美選手正站在岸邊,抱著胳膊往這邊瞅,眼裡滿是嘲弄。
“看看他們~!”一個高鼻梁的白人選手用英語嗤笑,聲音不大卻足夠讓附近的人聽見,“一個男人帶著兩個女人,還想釣那條鋸鰩?怕不是連魚竿都握不住。”
旁邊的絡腮胡男人跟著起哄:“就算運氣好上鉤了又怎樣?那家夥至少有五百磅重,他們三個加起來都未必拽得動,到時候隻會被魚拖進河裡喂鱷魚。”
另一個金發選手甚至誇張地比劃著“拖人”的動作,引得同伴一陣哄笑:“亞洲人總是這樣,以為釣魚靠運氣就行?沒看到我們都在等魚冷靜下來嗎?他們這是在送線給魚鋸斷。”
徐蔚然看到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沒有什麼好話,臉色瞬間漲紅,攥著抄網的手緊了緊:“他們說什麼呢?太過分了!”
陳溪雖然沒完全聽清,但那副輕蔑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她咬著唇低聲道:“彆理他們,專心釣魚。”
林宇的目光沒離開水麵,隻是嘴角勾起一抹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