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兩分鐘,電話終於被接通,可傳來的卻不是梁先生的聲音,而是一個略顯疲憊的男聲:“您好,我是梁先生的助理,梁先生現在去前線視察了,不在辦公室,您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我會轉達。”
林宇心裡一沉,卻還是趕緊開口:“同誌您好,我是林宇。之前我們給部隊送了一批鮁魚罐頭,直到現在貨款沒結,現在我們村裡的罐頭廠遇到了大麻煩,急需這筆錢周轉。您看能不能跟梁先生說一聲,儘快把貨款結了?”
“貨款的事啊......”助理的聲音頓了頓,帶著幾分為難,“林同誌,不是我們故意拖款,實在是現在部隊困難。前線正在打仗,彈藥、藥品都需要大量資金,後勤這邊的預算也很緊張,梁先生每天都在為錢的事發愁。您看能不能再寬限一段時間?等前線局勢穩定些,我們肯定第一時間把錢給您送過去。”
“寬限不了啊!”林宇急得站起來,語氣裡滿是無奈,“助理同誌,我們加工廠下個月五號就要發工資了,現在連工資都湊不齊,廠裡這麼多工人等著錢過日子,有的要給孩子交學費,有的要給老人看病,要是開不出工資,廠子就得倒閉!而且我們現在還給你們加工罐頭呢,急需錢采購包裝材料,沒有錢,訂單就得耽誤,到時候不僅我們受損失,以後你們要罐頭,也沒法及時供應啊!”
他頓了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些,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懇切:“我知道部隊現在不容易,可我們漁民也難啊!這批貨款對我們來說就是救命錢,您務必幫我跟梁先生反映一下,想想辦法,這幾天無論如何把錢送來,哪怕先結一半也行!”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助理的聲音終於軟了下來:“我知道你們的難處了,林同誌。這樣吧,我現在就去找梁先生的通訊員,把你的情況跟他說清楚,讓他儘快聯係梁先生。要是梁先生同意,我明天就給你回電話,告訴你具體的打款時間,你看行不行?”
林宇心裡鬆了口氣,趕緊說:“太謝謝您了!麻煩您一定跟梁先生說清楚我們的困境,要是能及時回款,以後部隊需要罐頭,我們一定優先供應,價格也給最優惠的!”
“好,我會的。”助理說完,又叮囑了一句,“你保持電話暢通,我明天一有消息就給你打過去。”
掛了電話,林宇才發現手心全是汗。
王玉芬走過來,遞給他一條毛巾:“彆太著急了,部隊肯定不會坑咱們。”
林宇點點頭,坐在椅子上,心裡卻依舊沒底。
部隊的情況他能理解,可加工廠的困境也迫在眉睫。
掛了電話,林宇坐在桌前,指尖還殘留著話筒的涼意。
王玉芬見他臉色依舊緊繃,遞來一碗溫好的魚湯:“彆愁了,助理不是說會幫忙轉達嗎?梁先生看著是個靠譜的人,肯定不會讓咱吃虧。”
林宇接過魚湯,卻沒喝,隻是望著碗裡晃動的油花,眼神漸漸沉了下去。
他不是不相信梁先生,更不是不理解部隊的難處,前線戰士在流血犧牲,他比誰都清楚這筆錢可能關乎多少人的性命。
可前世的記憶,像一根刺,深深紮在他心裡,讓他沒法完全放下警惕。
他清楚的記得一個盲人企業家,見政府有困難,義無反顧的幫助政府解決困難,甚至動員自己的親戚幫忙,可是到了政府兌現承諾的時候,他連政府的大門都進不去。
想到這些,林宇握著碗的手緊了緊。
他不是不願幫政府,更不是不願支持前線。
之前接部隊的鮁魚罐頭訂單,他特意讓趙大勇把價格壓到最低,甚至自己貼錢改進包裝,就是想為戰士們多做點事。
可幫忙的前提,是得保證自己和鄉親們能活下去。
加工廠要是倒了,幾十個工人沒了收入,家裡的老人孩子怎麼辦?
他要是因為“支持部隊”把自己拖垮,不僅幫不了任何人,還會讓王玉芬、二妮跟著受苦。
“我不是不信梁先生,是不信‘承諾’這兩個字。”林宇抬起頭,聲音裡帶著幾分疲憊,卻格外清醒,“以前我也覺得,隻要為國家做事,肯定會有回報。可後來才知道,有些承諾,隻是需要你的時候才值錢,等你沒用了,就啥也不是。”
王玉芬愣了愣,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你的意思,咱不是不幫忙,是得先顧好自己。要是連飯都吃不飽,還咋幫彆人?”
“就是這個理。”林宇點點頭,眼神重新堅定起來,“我幫部隊做罐頭,是因為戰士們在保家衛國,值得幫。可要是因為幫他們,把自己的廠子拖垮,讓鄉親們沒飯吃,那就是傻。這錢,我必須要回來,不僅是為了罐頭廠的工人,也是為了守住自己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