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駕著山田的漁船駛出沒多遠,就知道自己低估了海上辨向的難度。
起初還能靠著太陽的位置大致判斷方向,可沒過兩個時辰,海麵上起了一層薄霧,太陽被遮得若隱若現,遠處的海平麵和天空連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海哪是天。
他握著不準的羅盤轉了好大一圈,不僅沒靠近中國海域,反而覺得自己在原地打轉,心裡漸漸發慌。
更糟的是,漁船的引擎突然“突突”兩聲,再也沒了動靜。
原來是油沒了。
林宇拍了拍油箱,空蕩蕩的觸感讓他心裡一沉,忍不住罵了句:“娘的,早知道就該跟在貨船後麵,哪怕保持距離,到了熟悉的海域再分開也好!”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隻能從船艙裡翻出船槳,咬著牙開始手動劃船。
船槳沉得很,林宇身上的槍傷還沒完全愈合,劃了沒一會兒,胳膊就開始發酸,傷口也隱隱作痛。
到了正午,太陽又漏了出來,不過格外毒辣,像一團火似的烤在身上,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滴進海裡,瞬間沒了蹤影。
他從行囊裡掏出阿雅準備的乾糧和淡水,掰了一小塊乾糧放進嘴裡,又抿了一口淡水。
他不敢多喝,誰知道這種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必須省著點用。
“不能慌,師爺說過,海上辨向有的是辦法。”林宇一邊劃船,一邊在腦海裡回想村裡師爺教過的技巧,“白天看太陽,正午太陽在正南;晚上看星星,北極星永遠在北邊;要是遇到霧天,就看海浪的方向,咱們那片海域的浪,大多是從東南往西北推......”
他停下船槳,仔細觀察著海浪的走向。
果然,海浪正有規律地朝著西北方向湧動。
林宇心裡稍稍安定,調整船頭,順著海浪的方向繼續劃。雖然速度慢,但至少不用再像之前那樣瞎轉悠,隻要堅持下去,總能靠近熟悉的海域。
可天不遂人願,沒過多久,天空突然變了顏色。
原本還帶著幾分藍的天空,瞬間被烏雲覆蓋,海風也變得狂暴起來,卷起的海浪比之前高了一倍,漁船在浪裡像一片葉子似的晃來晃去。
林宇趕緊放下船槳,牢牢抓住船舷,防止自己被晃進海裡。
“轟隆!”
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響,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密密麻麻的,像無數根小鞭子抽在身上。
雨水很快模糊了視線,連近處的海浪都看不清楚,更彆說辨向了。
林宇隻能縮在船艙角落,用行囊擋住頭頂的雨水,看著漁船在風浪裡劇烈搖晃,心裡又急又怕。
乾糧和淡水還夠撐幾天,可這雨要是一直下,海浪要是再大些,漁船說不定會被打翻。
林宇深吸一口氣,冒著大雨爬起來,重新抓住船槳。
就算看不清方向,也不能任由漁船在浪裡漂,至少要儘量穩住船身。
雨水順著頭發流進眼睛裡,又澀又疼,他卻顧不上擦,咬著牙,一下一下地劃著船槳,朝著記憶中家的方向,艱難地前行。
茫茫大海上,一艘小小的漁船在風雨裡掙紮,像一顆頑強的種子,在絕境中尋找著生存的希望。
......
另一邊,亂石灘附近的海域上,三艘快艇正緩慢地來回巡航,船舷邊掛著用繩子係著的浮標,時不時有人探出頭,朝著海麵仔細張望。
這是王大春帶著船隊的兄弟,在這裡搜尋林宇的第五天了。
海風帶著鹹腥的味道,吹在每個人臉上,卻吹不散眉宇間的疲憊與沉重。
一個皮膚黝黑的船員靠在船舷上,看著茫茫無際的海麵,忍不住歎了口氣:“春哥,咱們都找了五天了,連個人影都沒見著......這可是遠海,浪大水流急,就算是沒受傷的人掉下去,也很難活下來,何況林宇哥還受了槍傷......要不,咱們還是算了吧?”
這話一出,其他船員也紛紛附和:“是啊大春,不是咱們不仗義,實在是這大海撈人,太難了......說不定林宇他......”
後麵的話沒人敢說出口,但大家眼裡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絕對是大海裡撈針,希望渺茫。
“住口!”王大春猛地轉過身,眼睛通紅,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誰說要算了?小宇他福大命大,上次被鬼子圍堵都能衝出來,這次怎麼可能就這麼沒了?他肯定還活著,說不定被什麼船救走了,隻是咱們還沒找到而已!”
他走到船邊,雙手緊緊抓住船舷,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看著曾經發生戰鬥的海域,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
那天林宇為了掩護他和林海撤退,獨自留在後麵墊後,他眼睜睜看著林宇掉進海裡,卻因為被鬼子的巡邏艇追趕,沒能回去救他。
這些天,他每天都在自責與愧疚中度過,隻要一閉上眼,就會想起林宇最後衝他喊“帶林海走”的模樣。
當初林宇已經預料到那是個陷阱,如果不是他執意要乾這票大的,又怎麼可能出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