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看著男人不耐煩的樣子,心裡也有些窩火。
可他知道,跟管理處的人起衝突沒用,隻能耐著性子說:“那我在這兒等他。”
說著,就往屋角的長凳上坐,把布包放在身邊,手裡的油炸糕已經涼了,他卻沒心思吃。
男人見他沒走,也沒再管他,繼續低頭寫報表,屋裡隻剩下鋼筆劃過紙張的聲音和煤爐裡柴火偶爾“劈啪”響的動靜。
林宇坐在長凳上,心裡七上八下的。
一會兒擔心老王今天不回來,一會兒又怕賣餅乾的人先找到老王,把攤位訂走。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扛著自行車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臉上沾著些灰塵,正是李嬸說的老王。
林宇眼睛一亮,趕緊站起身:“老王同誌,您可回來了!我是來訂攤位的,就是慶豐潤帽店旁邊那個空攤位。”
老王放下自行車,擦了擦額頭的汗,疑惑地看著林宇:“訂攤位?你是哪兒的?之前有人跟我提過那攤位,說今天下午來訂。”
“我是青山漁村的,來賣魚罐頭的。”林宇趕緊把罐頭樣品遞過去,“老王同誌,我上午就去那攤位看過了,跟旁邊賣油炸糕的李嬸也打聽了,那攤位特彆適合賣罐頭。您看,能不能先把攤位訂給我?我現在就交管理費。”
老王接過罐頭樣品,指尖在罐頭殼上蹭了蹭,沒立刻說話,反而轉身把自行車往牆角一靠,慢悠悠地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裡,又拿起桌上的火柴,“擦”地一聲點燃,煙霧慢悠悠地在屋裡散開。
林宇看著他這副不急不慢的樣子,心裡更慌了,連忙又往前湊了湊:“老王同誌,您看這攤位......我是真著急用,廠裡還等著我回信運罐頭呢,要是訂不上,這批貨就得壓在庫裡了。”
老王吐了個煙圈,斜睨了林宇一眼,把罐頭往桌上一放,手指輕輕敲著桌麵:“著急?誰不著急啊?昨天那賣餅乾的,也說著急,還說願意多交五塊錢管理費呢。”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宇鼓鼓的衣兜上,語氣裡多了幾分暗示,“這中街的攤位,可不是誰想要就能要的,得看緣分,還得看誠意...”
林宇心裡咯噔一下,瞬間明白老王的意思。
這是想要好處。
他攥了攥兜裡的錢,心裡有些不情願,可一想到那攤位的優勢,還有賣餅乾的虎視眈眈,隻能耐著性子問:“老王同誌,您說的誠意,我不太明白,您給指條明路?”
老王見他上道,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把煙蒂摁在桌角的煙灰缸裡,聲音壓得低了些:“也沒啥,就是最近天兒冷,我這老寒腿總犯,想喝點好酒暖暖身子,可工資就那麼點,舍不得買。”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掃了掃林宇的布包,“你剛剛說你是漁村的?聽說你們漁村那邊,有不少好東西?比如海貨乾貨啥的,拿點嘗嘗鮮,也算是幫你這忙的辛苦費。”
“年輕啊,出來做事兒,得懂得人情世故啊,你說是不是?”
林宇心裡暗罵一聲“貪心”,可臉上還是得陪著笑:“老王同誌,海貨乾貨我這次沒帶,不過我兜裡有現金,您看......”
他說著,從兜裡掏出五塊錢,遞了過去。
這已經是他能接受的底線了。
老王接過錢,捏在手裡掂量了掂量,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把錢往桌上一扔:“林同誌,你這就沒意思了吧?五塊錢能乾啥?買瓶劣質白酒都不夠!那攤位要是給你,我得跟管理處的領導打招呼,還得應付後麵來問的人,這點錢就想打發我?”
林宇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可還是強壓著怒火:“老王同誌,我這次出來就帶了訂攤位的十五塊錢,還有這五塊,總共就二十塊,真沒多的了。您要是覺得不行,那我再想想彆的辦法。”
老王見林宇態度有些強硬,又怕真把他逼走,反而撈不到好處,便又放緩了語氣,拿起桌上的罐頭樣品,打開蓋子聞了聞:“你這罐頭聞著倒還行,這樣吧,你先給我拿十罐罐頭,再把那五塊錢給我,這攤位我就訂給你,以後有啥事兒,我也能幫你多照應著點。”
林宇心裡一緊。
十罐罐頭成本就不少,還要加五塊錢,這老王真是得寸進尺!
可他看了看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隻能咬了咬牙:“行,罐頭我明天讓廠裡運過來就給您送十罐,這五塊錢您先拿著。不過老王同誌,這攤位您可得給我留好,不能再訂給彆人了。”
老王接過五塊錢,揣進兜裡,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從抽屜裡拿出攤位憑證,慢悠悠地填著信息:“你放心,既然收了你的誠意,我肯定給你留著。不過這事兒你知我知,彆跟彆人說,免得影響不好。”
林宇點點頭,看著老王填完憑證,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疊好放進衣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