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羅全的話像重錘砸在三人心上,老謝的臉埋得更低,手指摳著竹筐邊緣,把原本就毛糙的柳條摳得掉渣。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當初劉桂蘭攛掇著鬨,他想著人多勢眾能訛點錢,可現在主心骨被拽走了,村長又把話挑得明明白白,再鬨下去不僅拿不到賠償,反倒要落個忘恩負義的名聲,以後在村裡怕是抬不起頭。
“是我們糊塗,小宇啊,對不住了。”老謝甕聲甕氣地撂下這句話,拎起竹筐轉身就走,腳步拖遝得像灌了鉛,路過圍觀的村民時,頭埋得幾乎要碰到胸口。
三柱媳婦見狀,趕緊用圍裙擦了擦手,低著頭跟在後麵,路過二妮身邊時,連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德順伯的堂弟愣在原地,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可迎上村長羅全淩厲的目光,終究沒敢開口。
他瞥了眼地上散落的蜆子殼,又看了看遠處指指點點的村民,臉漲得通紅,跺了跺腳也跟著溜走了,走幾步還回頭望一眼,那眼神裡滿是不甘,卻又透著幾分心虛。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一個外鄉人,真鬨到鎮上去,壓根占不到半點便宜。
等人徹底走光,巷口終於清靜下來,隻剩下風吹過老槐樹的沙沙聲。
羅全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林宇的肩膀,粗糙的手掌帶著老繭,力道卻很沉穩:“小宇啊,彆往心裡去。這幾人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村裡沒人會當真。”
林宇接過二妮遞來的涼白開,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下,壓下了最後一點火氣。
他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沒事兒村長爺爺,我知道他們也是急糊塗了。”
話音剛落,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搪瓷缸壁,“不過這事兒倒給我提了個醒。”
“哦?什麼醒?”
羅全挑了挑眉,在石階上坐下,掏出煙袋鍋子慢悠悠裝填煙絲。
“我在鄰村也有養殖場地,前陣子去照看的時候,就見著有村民圍著我的養殖籠打轉。”林宇望著遠處連成片的海麵,語氣裡帶著幾分擔憂,“現在咱村出了這事兒,保不齊其他村也有眼紅跟風的,他們要是也跟咱村這幾位似的,不看技術、不問苗種就瞎投錢,到時候賠了本,說不定也會來找我追責。”
這話讓羅全的動作頓了頓,他點著煙袋鍋子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圈:“你說得在理,不過就算鬨起來,也跟你沒關係,明眼人都心裡明鏡似得,你也不用擔心~!”
林宇點了點頭。
“話雖這麼說,但是村民們鬨起來,少不了要頭疼,還是提前把話說明白的好!所以我打算明天就托人捎信,把周邊幾個有養殖海域的村負責人都叫過來。”林宇眼神逐漸堅定,“一來問問他們村裡扇貝、蜆子的養殖情況,看看有沒有已經跟風的;二來也跟他們知會一聲,讓村乾部們在村裡多提醒幾句,把咱村的教訓說透,勸勸村民彆亂跟風。要是真有想養殖的,也讓他們先找我問問技術,彆再走了彎路。”
羅全聞言,忍不住點了點頭,煙袋鍋子在石階上磕了磕:“這主意周全!正好我下周要去鎮上開跨村產業協調會,到時候也幫你提一嘴。
現在各村都想搞養殖致富,但單打獨鬥、盲目跟風遲早要出問題,說不定以後還能像有些地方那樣,搞個跨村聯建的合作社,把技術、資源都整合起來,這樣才穩當。”
林宇眼睛一亮:“村長爺爺說得對!要是能把周邊村的養殖資源串起來,統一選苗、統一技術,既能避免跟風亂養,還能抱團抗風險。”
二妮蹲在旁邊收拾殘局,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插嘴:“那明天我去鎮上買些紅紙,把技術要點抄幾份貼在各村村口,誰家要是想跟著養殖,也不用盲目的跟風了,這樣大家看得更明白!”
林宇笑著點頭:“好啊,不過咱也得把醜話說在前頭,不關誰跟風,用不用咱的技術,咱都不負責任。”
林宇不得不小心謹慎,人心最難測。
彆看村裡人看著都淳樸,這是沒涉及到自身利益,一旦涉及自身利益,房蓋能給你掀了。
第二天一早,老槐樹剛漏下第一縷晨光,林宇家的院壩就熱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