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些細小的鐵鏽在蠕動,這種感覺就像看見密密麻麻的蛆蟲在大象的屍骨上鑽進鑽出。
源稚女很快意識到,那裡麵有東西,至少有能夠吸引這些螺螄的東西,她忽然就明白了。
她是從列寧號失事的位置下潛的,那是一艘134米長的破冰船,它應該是相當顯眼的目標,但此刻水下卻什麼都沒有,就隻能說明有東西把它遮掩住了。
巨塔之上的小魔鬼似乎還在說話,但源稚女的眼裡卻已經沒有了他,她明白那個女人的意思,不管小魔鬼曾經是怎樣的至尊,但現在他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的敗狗。
在沒有和路明非交易的情況下,他幾乎做不到影響現實,他的能力也是類似於夢境一樣的方式,隻能從精神層麵影響彆人,想要在現實中做什麼事,就隻能去依靠手底下的那些人。
但此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清楚自己手底下的奶媽團對付不了源稚女,這次居然一個人都沒帶。
這種類似於投影的出現方式,同樣傷不到源稚女,所以那個女人甚至都懶得廢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那個女人和路鳴澤是同等情況,都是軀殼被毀掉,隻剩下靈魂一類的東西。
但那個女人此時有源稚女,而小魔鬼的路明非還待在萬米之外的東京。
雖然不知道這魔鬼抽什麼風跑過來圍觀,但既然造不成什麼影響,源稚女也就乾脆無視他,畢竟他沒有實體,打也打不著,砍也砍不到。
源稚女直接就奔向了那片漆黑的廢墟,看都沒再看巨塔上的魔鬼一眼,而她這種明顯無視的模樣也是讓男孩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魔鬼沒有再出聲,他隻是冷冷的注視著源稚女的動作,冷漠得仿佛在看一具死屍。
源稚女走進了那片岩漿照不到的黑影中,在經過巨塔的那一瞬間,她仿佛聽見無數人在嘶啞地呻吟,仿佛地獄中流著血涎的鬼魂。
廢墟忽然搖動起來,碎石和死去的肺螺的殼隨著水勢緩緩上升,從源稚女身邊劃過,朝著漆黑的水麵而去。
源稚女皺起眉,怎麼這個時候發生了水下地震?
就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腦海裡的女人忽然開口:“不是地震,是察覺到了你的靠近,那枚胚胎正在試圖醒來。”
不,不隻是胚胎。
翻湧的海潮聲中,源稚女的耳邊忽然響起了沉悶的心跳聲,它們嘈雜的堆積在一起,數以百計甚至數以千計的東西正在蘇醒,無數東西沉睡在廢墟下,而此時他們感受到了危險。
源稚女知道那些是什麼東西,那是她曾經無比垂涎過的經驗包,是數百上千的死侍。
對於她如今的血統和實力來說,這種東西來再多也沒用,可問題是,她現在不想弄出太大動靜。
“閉上眼睛。”女人的聲音在她腦海裡輕輕響起,從容不迫的仿佛對一切都早有預料,源稚女微愣,遲疑著沒動,滿頭銀白的發絲隨著水流激蕩像水草一樣展開。
“我知道你想乾什麼,也知道你的顧慮。”女人耐心的解釋:“我不會害你,信我。”
眉頭蹙起,源稚女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決定信她一次。
而就在她眼睛閉上的那一瞬間,腦海裡那被鐵鏈死死束縛著的女人仰起了頭,猩紅的眼睛裡仿佛燃燒起了璀璨的火焰。
無聲的念誦聲響起,溫和卻威嚴不容侵犯的領域自源稚女的腳底展開,迅速籠罩了整個廢墟。
僅一瞬間,那些嘈雜的心跳聲仿佛受到了什麼恐怖的壓製,又像是不安暴躁的怪物受到了安撫,聲音緩緩沉寂了下去,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直到最後那些雜音徹底消失,一切都被鎮壓,隻剩下一個規律的,沉重的聲音,就來自於麵前的黑色廢墟。
源稚女睜開眼,眼底是和那女人如出一轍的猩紅璀璨,她看著腳下迅速回縮直到徹底消失的領域,一時間竟分不清這恐怖的力量是來自於自己還是那個女人。
亦或者說……是來自於她們,因為她們本是一體。
而她的麵前,熔岩河上卷起了層層疊疊的海浪,這些粘稠的岩石溶液流動極其緩慢,它們的光芒照亮了廢墟的每個角落,隨著廢墟的搖晃,數以百萬計的肺螺脫落,伴隨著粘稠的血絲,露出了底下難以描述的異形物體。
列寧號已經徹底變了模樣,它足有百米長,半截插入海床,半截被肺螺層層包裹,暴露在地麵上的一半是午餐肉一樣的顏色,密布著類似肌腱和筋膜的結構,還在輕微的蠕動。
肺螺們就是用口器咬進這個巨物的身體裡,不斷的進食,不斷的交配繁殖,巨物的表麵裂開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還能看見殘存的肺螺緊緊地吸在傷口深處。
沉船已經被胚胎占據了,胚胎把鋼鐵化為它的一部分,沒有被肉質覆蓋的地方,鋼鐵中隱約還能看到血管的痕跡。
而胚胎的身下,巨大的血脈灌入海床,血液從列寧號流向整座城市,似乎是滋養這座死城的泉水,海床被地震震裂,黑色的縫隙中都是粘稠的黑色血漿。
一切都和原著中所說的一樣,胚胎被人當做祭品,用來供養整個神國,高高在上的王,在更加強大的王麵前也終究隻是血腥的祭品。
看著如此猙獰恐怖的一幕,那女人卻在笑,淡淡的聲音在源稚女腦海裡響起,帶著濃濃的嘲諷。
“為了我的王位,有人還真是費儘心思啊。”
沒等源稚女反應,女人再次開口,一字一頓,冷若鋼鐵——
“汝之血,吾,收下了!”
伴隨著這道聲音,整個城市都開始震動起來,這座死去了多年的古城正在蘇醒,隻為迎接他們等待了數千年的主人。
然而就在此時,輕挑的鼓掌聲響起,高塔之上的男孩鼓起了掌來,水裡本不應該有如此清脆的掌聲,可他就是做到了。
源稚女沒有回頭,可一眨眼,男孩卻已經來到了她麵前,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也許隻有遊戲中“瞬間移動”亦或者“閃現”之類的技能可以做到吧?
不過他本身就不是實體,能做到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倒也並不令人意外。
男孩朝著源稚女歪了歪頭,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那個女人說:“雖然這確實是給你的祭品,但想直接吞了也未免胃口太大吧。”
“說起來還真是討厭,連祭品都要偷彆人的東西,真是讓我這個被偷的主人很惱火啊。”
他說著,緩緩後退,他身後的巨艦正在枯萎,不知名的力量在吸乾他的血液,血管乾癟下去,肉質的表麵開裂,粘稠如糖漿的血在海水中下墜。
這條龍在胚胎階段就被剝奪了腦部,現在他隻是一個流著龍血的祭品,因為血統的緣故,它不會徹底死去,隻會不停的生長,不斷的給這座城市輸血,那位曾經高高在上的龍族王者現在的地位不過是提供營養的胎盤而已。
可現在,祭品的主人找了過來,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什麼,源稚女想要阻止他,可魔鬼就像一抹光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列寧號裡。
幾乎就在那瞬間,胚胎驟然震動起來,所有懸窗中都伸出肉紅色的觸手,就像是人的手臂被切斷後生出的肉芽那般醜陋。
沉重而緩慢的心跳聲驟然變得急促起來,被奪走的血液再度新生,整個船體顫抖起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想要掙脫,又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
源稚女皺起眉,就在她想要揮刀打斷之時,女人再度開口。
“彆急。”她的聲音慢條斯理,優雅的仿佛一位美麗的紳士:“你一定不知道。”
“活的祭品,比死的,要美味百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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