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總有諸多坎坷,人類的災禍幾時休止?”
那幾絲過往情感的碎片,似乎是隱約間燃起了無形的火焰,“然而,縱有千層雲霧萬般煙霾,終究可見無垠星光。”
“憐憫之獸、異星之神,你們必將會失敗。”
“因為汝等是為罪,汝等是為惡!”
“因這世間男女,終究不會放棄希望!”
細碎的、破碎的聲音微小,幾不可聞,但卻響徹這連冠位英靈都無法涉足的天外之地。
“吾非惡。”蓋提亞輕輕搖頭:“看吧,人類多麼的可悲,數不儘的人類史,便是數不儘的苦難史。”
“看啊,這顆星球之上的人啊,何等可悲。終日被抽骨吸髓,日夜盤剝,這就是絕大多數人畢生的命運。”
“謊言或者強權,哄騙著他們在或是自願或是強迫之下辛勤勞作,卻無力聽取自己內心的哀歎與悲鳴。”
“我倒是認為,對於如今人類而言,死亡方是救贖……”
“將人扭曲為牲畜飼養,日日放血割肉,和送他們徹底步入虛無的大解脫相比——”
“汝竟然更認同前者,仁義的聖人啊,你所認知的這一切,實在是太可悲了。”
“毀滅以及新生,這就是我對人類的愛,凱拉爾,等到我成為新的天體,你終究會理解我的……”
“你會意識到,這終究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循環。”
憐憫的獸,魔神王蓋提亞最後宣布道:“我將,重塑森羅萬象!”
“蓋提亞,你這是對覺者的拙劣模仿嗎?”凱拉爾的真我碎片,終於忍不住嗤笑道:“你說目睹的苦難,覺者亦是儘收眼底,但覺者卻不會生出你這般狂悖的妄念!”
即便隻剩下最殘破的真我,凱拉爾依舊是那個凱拉爾,堅剛不可動搖之人。
“世上無有不教化之人,大同世界的理想國,有吾之教化便足夠了。”
“目睹此時此刻便因此時此刻而心生絕望,放棄未來的人,何等可悲?正如畏懼黑夜之人,永遠不會知曉群星何等璀璨!”
不同的獸,持有不同的理,對人類的愛,理解也是不同。
凱拉爾從未寄希望於憑借口舌說服蓋提亞,因這是無法做到的事。
他的念想逐漸出現在蓋提亞和異星之神的麵前,不過,並非是昔日作為人類的形態,而是更加接近於怪物的形態。
雖然依舊勉強保持著人類的大致輪廓,可具備著寬闊的明顯帶著龍種姿態的雙翼和巨角,獅子般的軀體和鬣毛,以及怪異的嬰兒般的質感。
在其背後,還生長著畸形的猶如駱駝的駝峰。
那雙仿若有千萬麵破碎的鏡子的豎瞳之中,極致的情感色彩熾烈地燃燒著,猶若火焰。
非人,非人!
所有的獸,無論如何愛著人類,終歸已是非人之物,存有非人之想。
無論是蓋提亞還是異星神,都知曉此時的凱拉爾,或者說是新誕生的獸正在做什麼。
毫無疑問,凱拉爾是在試圖以自己的方式阻礙他們。
但是,蓋提亞和異星之神,僅僅是冷眼旁觀著。
因為凱拉爾所做之事根本無法阻止——
除非能夠在他誕生此時的想法之前,將其提前擊潰。
但這種事情根本無法做到,因為此前的凱拉爾僅僅依靠幾縷真我的殘片,便已然強行行使出縱然在獸也要為之動容的力量。
這樣的意誌,這樣的剛強,哪裡是外物可以阻止的呢?
即便如此,可此時的凱拉爾,不過是依靠著最後的柴薪燃燒的餘燼。
根本沒有必要強行和他對抗,無需理會他便會走向自滅。
隨後,他所做的所有事情,自然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若是強行在此時逞能,導致讓其他人有機可乘,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麼,那就讓你看看我是否是狂悖。”
蓋提亞淡淡的說道。
“何等可笑啊,蓋提亞。”凱拉爾麵無表情:“執迷不悟,所說的正是伱啊。”
他閉上雙目。
隨著這個舉動,名為凱拉爾的Beast,眉心陡然蠕動了起來,緩緩睜開了一隻巨大的眼睛。
下個瞬間,一道光芒向著地球而去,徑直地向著羅馬地區,也即是啟示錄之獸現身之處落去。
在凱拉爾現世的時候,他已然察覺到,在漫長歲月中,眾多人類對於亞瑟王時代,或者說聖人凱拉爾時代不列顛的懷念、期盼和渴望!
雖然對此有所意外,但是他卻是當機立斷地利用了這點。
或許是在流傳的過程中受到了美化,傳聞中,或者說無數人夢想之中的不列顛,是個堪稱夢幻的烏托邦。
賢王垂拱而治,聖人教化天下,仁義施行,堪稱人間天堂的地方!
而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正是基於此!
再現那大同世界的理想國,再現那聖人的世界!
“蓋提亞,或許人類需要拯救,但絕對不是以你的方式!”
“無論是你還是異星之神,那愚昧的妄念,都將就此宣告終結!”
隨後,蓋提亞便猛然發現,他對於整個羅馬地區,以及不列顛的感知,在整個人類史的範圍內,全部被切斷了。
因為,凱拉爾以自己的意念和絕對的真我,在那裡進行類似於創世的偉業!
一個新的‘世界’,正在創生!
“無儘榮光儘皆歸屬昨日,而我惟願將此刻無限停滯,直至永劫——!”
“特異點……”
“異聞帶……”
無論是蓋提亞還是異星之神,都發出了略帶感慨的聲音。
但他們都知曉,那個世界,和自己熟知的異聞帶或者特異點有著本質的不同。
“於此顯現吧,無儘永劫至臻不列顛——!”
它是真實的,亦是虛幻的。
這是接近於創世的大偉業。
將心中的夢想和祈願化作幾近真實的世界創生。
他是創生於凱拉爾的意誌,但是其根基卻是人類史上無數人對於理想之國的幻想!
本質上是無限接近真實的世界,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場夢。
若是達到完全程度,那麼會導致無儘的平行世界向著這個創生出來的新世界收束,最後將多如恒河之沙的眾多平行世界,乃至於無窮無儘的人類史,變得僅僅隻餘下這個不列顛、隻有這個不列顛永遠存在!
毫無疑問,這會是人類史的大災難。
可即便是全盛之時的凱拉爾,其力量也做不到這種偉業的百萬分之一,更遑論如今的他僅僅是幾絲真我的殘片,是過往情感的殘餘了。
但是……
這個介於虛幻和真實之間的世界,如同作為一枚釘子,牢牢地嵌入了人類史之中。
就如同卡在齒輪組之間的石子,使得整個係統都因此而故障停轉了!
也就是說,從此刻開始,人類史就會被強行停滯,不會再度往前了。
屬於人類的曆史,就此止步。
這顆星球上的人類文明,不會再有絲毫進步,僅僅會在原地徘徊,直到永劫,或者滅亡。
這對於人類史而言,稱得上是足夠惡劣的暴行,人類不能停滯曆史的腳步,沒有未來的世界需要剪除,那如果所有的世界都因此而失去了未來呢?
但,對於魔神王或者異星神這兩位人類史的敵人,同樣也不是什麼令人開心的事情。
蓋提亞和異星之神,彼此間悄然對視。
很明顯,他們都開始後悔未能全力嘗試將其阻止了。
因為即便是這個不完全的「無限永劫至臻不列顛」,也能夠做到一件對他們而言相當糟糕的事情!
那就是隨著人類史的徹底停滯,無論是人理燒卻,還是即將到來的人理凍結,都隨之而無限延期了!
凱拉爾竟憑借一己之力,卡住了整個人類史的大災難,隻有跨越了他的試煉,終結了他的世界,才能繼續直麵魔神王與異星之神帶來的災難。
“凱拉爾啊,暴虐的聖人,不完整的獸,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蓋提亞的聲音震撼著虛空,實質般的目光令人感到格外沉重,倘若是普通人接觸到這目光或許連靈魂都會被一同壓塌。
“未來?星光?希望?可笑啊,可笑,你可真是個滑稽的小醜。難道是腦袋已經混沌了嗎?親手阻斷了人類前進步伐的你,竟然也有顏麵說出這等狂言?”
“更可悲的是……即便如此,汝所作所為依舊毫無意義!我會讓你看到,你那兒戲般滑稽的溫室,接下來會如何被徹底分解、拆除!”
凱拉爾並未回複,因為言語的交鋒毫無意義。
此時的他,目光已經投向了那個新世界,那個「無儘永劫至臻不列顛」!——
1990年。
霓虹·冬木市。
他醒了。
“莉莉、摩根,不列顛……”
蘇凱眼睛都還沒有睜開,卻下意識的開口,等到他回過神來之後,看到的卻是現代化的裝潢。
“是夢嗎?那可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人生啊!”
這所謂的夢境,為何,會那般真實?
名為凱拉爾的聖人,踐行教化世界的理念,愛人卻也愛自己,願意為拯救世界而犧牲……
那般的真實,那般的崇高……
是夢境的話,為何不列顛的大家都是如此的真實?
【第一次模擬結束,歡迎你回歸,拯救世界的聖人。】
【第一幕:「無儘永劫至臻不列顛」】
【是否領取獎勵?】
“嗨嗨……領取吧,拚上老命才打通關的‘遊戲’,總得給咱點好處不是?”
蘇凱心不在焉的說道。
唯獨說到遊戲兩個字的時候,他嘴角的笑容猛然變得有些苦澀。
遊戲?
鬼才信啊!
自家的係統果然是有巨坑,都說會說話的係統不能信,看來不會說話的也有問題啊!
之前進行的模擬,背後恐怕還不知道隱藏著什麼大坑呢!
當然了,即便如此,他也唯有硬著頭皮,繼續模擬下去,以及領取獎勵。
畢竟,無論未來如何,唯有確切掌握在手中的力量,是真實不虛的,不會背棄自己的,以及真正值得依靠的!
危機來臨時,唯有強者,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
若是太過弱小,恐怕就連在床底之間想要選擇自己想要的姿勢,都沒有資格!
【領取中……領取……領取……】
【領取失敗!】
【未知故障,故障正在排查中!】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到自己原本還想要稍微依靠的金手指此時的反應,蘇凱的嘴角頓時抽了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自家的這個金手指總不會領取不了獎勵,隻有因為模擬帶來的大坑吧?
心中產生不妙的想法,危機感湧上心頭的他,連忙開始竭力地思索能夠在未來的種種危機之下自救的想法。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希望金手指不要出現什麼問題。
【故障——未知故障——監測到模擬仍在進行!模擬繼續!】
蘇凱抬起手,輕輕地按著自己的眉心,大量被摒棄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數十年的記憶,以及化作人類惡,直麵魔神王和異星神的體悟,使得他的大腦滿是混亂,直到此時記憶才終於梳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