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家私密之小廳內,索超皺眉不止,更也在說:“哥哥,這回可麻煩了……”
“有什麼麻煩?”蘇武問。
索超在答:“你此去好些時日,便不知曉,前幾日,梁中書在衙門裡召集諸多軍將虞候,還有不少兩衙官員,震怒不止,說是要嚴查在座之人,說有人吃裡扒外雲雲……”
索超眉頭緊鎖,那梁中書要查出來的吃裡扒外之人,自就是索超。
便也是頭前李綱發到東京去的彈劾奏疏,顯然內容不知被多少人看過了,蔡京又豈能不知道?
梁世傑豈能不震怒?若是沒有人為李綱提供這些機密賬冊,又豈能會有此番彈劾?
蘇武便是開解:“不急,事情隱秘,兄弟隻管安心,除了我之外,便是那李禦史都不知道賬冊來自何處!”
索超要的就是這句話,他擔憂不已,此時聽了之後,稍稍鬆快:“如此甚好,還是哥哥行事縝密!”
“那李綱,也不是無膽之輩,這事,便是誰來,他也會一力承下,牽扯不到你我!”
蘇武再讓索超安心一番。
“甚好甚好,如此甚好,哥哥說那李禦史是個硬朗漢子,那定是不假,也還怕連累了哥哥前程,如此,那我就不憂了!”索超眉頭一解,不聽到蘇武這番話語,他是睡覺都睡不好。
蘇武點點頭……也皺眉,其實,很多事,從開始做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了回頭之路,頭前其實未想透徹,此時想來,才知其中。
這件事,看似隱秘,其實……有心人真要分析,哪裡會有多難?
李綱名義上是王黼對付蔡京的刀,但李綱跟誰來的?不就是他蘇武嗎?
再問,這般軍中機密賬冊,他李綱一個外鄉人,怎麼可能自己能得到?那還能懷疑誰?不還是蘇武?
這大名府的官員也好,軍將也罷,誰最有嫌疑?最有可能接觸到蘇武?最有可能與蘇武有私交?
豈還能不往索超身上來猜?
這事,既然如此了,就得乾到底了!梁世傑必須滾蛋,不然,要不得多久,隻待一個借口,索超就得滾蛋了。
若是如此,蘇武豈不就是害了索超?
蘇武在皺眉,卻是忽然聽得索超一語來:“不好,不好不好……”
“怎麼了?”蘇武立馬就問。
“哥哥快快回住處去,隻怕留守衙門或者知府衙門有人已然去尋那李禦史了!”索超話語急切。
蘇武聞言,立馬站起,轉身就去,直奔住處去,也是一間客棧。
隻待蘇武在街道上狂奔一番,趕到住處,果然那客棧前前後後,皆被衙差包圍,正也有衙差領頭之人,推搡著門口的軍漢,那軍漢也不是泥捏的,拔刀相向,正在對峙。
蘇武快步就到,隻問:“怎麼回事?”
軍漢見到蘇武,便把腰刀一收,歸入刀鞘。
那領頭的衙差來說:“我家中書相公要見一見李禦史,特地派我來請!”
蘇武視線一掃:“這般是請人?”
“我家中書相公說了,此人,上書構陷忠良,蒙蔽聖聽,實乃國賊,便是要與他當麵對峙,且看他是受何人指使,問一問話語而已,卻也不能教他跑了,便是如此了!”
衙差領頭之人,卻也不是個衙差,而是錦衣在身之輩,一個老頭,蘇武其實見過他,是梁中書家中的都管,姓謝,便也是昔日隨著楊誌一起押運生辰綱的仆人頭子,便是他非要吃黃泥崗上那頓蒙汗藥。
也是此人,後來為了脫罪,聯合眾人一起誣陷楊誌,隻說楊誌與劫匪是一路人。
蘇武看著這位謝都管,隻管擺手:“要請人,隻管是拜帖與禮節,這般,不成!那禦史自隨我來,我若如此看你們如抓賊一般抓去,我的臉麵又放在何處?”
那謝都管聞言,卻也皺眉,他來“抓人”,本就是等著蘇武出門去才來的,哪裡知道,蘇武又回得這麼快,這門還沒衝進去,蘇武就回來了。
也是蘇武麾下留著守門的這些軍漢,當真凶惡,恐嚇幾番不見效,推擠幾番,還推不過。
事情鬨僵了,那謝都管也是無奈,隻管硬著頭皮來:“老朽知曉蘇學士乃悍勇之輩,但這裡不是戰陣,我等也不是賊寇,請個人罷了,蘇學士何必如此與我們這些下人為難?”
蘇武懶得多言,隻管轉身,卻有一語:“回去,若是請人,好生來請,也看被請之人願不願意,若是如此抓賊一般,再來,彆無二話,隻管將你們打個滿地找牙!”
蘇武話語說完,著實也不暢快,身居高位,也還要與這些人這些事拉拉扯扯。
那謝都管更是進退兩難,眼前這些軍漢,本以為恐嚇幾番,自都兩股戰戰,軍漢也見多了,好打發得緊,哪裡知道這裡的軍漢,這麼不好打發……
那謝都管便是一語來:“蘇學士本是汴京高官,豈能不知我家中書相公與東京蔡太師是何許人也?”
恐嚇不得軍漢,軍漢自是渾人,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恐嚇恐嚇蘇武,蘇武是有見識的人,隻管天下,何人敢不把蔡太師放在眼裡?
卻看蘇武腳步一止,站在門內往外看去,本就拉扯得心煩,便是一語問去:“你待如何?”
那謝都管隻以為蘇武是已經心虛了,便是頭一抬,再言:“學士若是與了這一遭方便,來日我家中書相公與蔡太師,便也記得這番情分,朝堂之上,許也多有看重。學士若是不與這一遭方便,就是不把中書相公與蔡太師放在眼中,來日不免要受其中罪過!”
有時候,官場好似真不複雜,就好似在這謝都管幾言幾語之間。
大戶人家,真出狂妄之仆,這話也不假。
隻問,若是旁人,管他是三品還是五品,聽得這謝都管的一番話語,還能如何?
蘇武徹底轉身了,從門內回到了門口,左右看得一番,稍稍抬手,指向那位謝都管,話語閒常:“若是今日不把這老漢嘴巴打爛,拿你們問罪!”
話語一落,蘇武轉身就入,腳步也快,再也不回頭了。
倒是那謝都管聞言一愣,還愣愣抬手去指那飛快而入的蘇武:“這這這……這是什麼章程?哪裡有這般的人?豈有此理……”
要問謝都管怕嗎?他真不怕!身旁左右,乃至前後圍著客棧的衙差,六七十人之多。
隻看眼前軍漢,不過十幾個而已。
謝都管更不覺得這些軍漢當真敢在大名府打自己。
卻是不想,頭前一個軍漢嘿嘿一笑,開口說話:“老賊,剛才你耀武耀威,我便心中看你不爽利,卻也忍了又忍,還教你推搡幾番,哈哈……此時,嘿嘿!好!”
“作甚?”謝都管還問一語,他還就不信了。
那軍漢名喚範雲,此時還笑:“好,相公威武,教我出氣!”
說著,範雲也不抽刀,身上也無甲胄,隻是左右去捋那胳膊上的袖子,左右開口:“你們去打左右,我來打這老漢的嘴巴!”
話語一落,範雲便從門口一躍而起,好似一步就去了五六步之遙,身形就在謝都管當麵。
嚇得謝都管渾身一抖,便是大喊:“來人來人!”
左右豈能不來人?
說時遲那時快,左右衙差已然就圍過來,軍漢十幾,也奔跳而出,拳腳就起,嘭嘭在響。
再看那範雲,一手揪住老漢的發髻,大巴掌啪啪就下,一邊打還一邊罵:“老賊還敢猖狂?”
巴掌再起,再罵:“你是條什麼狗?還敢威脅我家相公?”
巴掌又起,又罵:“憑得你,嚇得住我家相公?直娘賊,百萬之賊當麵,我家相公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這老狗也敢來吠!”
巴掌還起,還罵:“去你娘的狗東西,老子殺的人,比你見的人還多!”
謝老漢哪裡能有還手之力?隻管是被揪住了頭顱,劈裡啪啦一通來,倒是不打鼻頭不打眼睛,就打嘴巴,精準無比……
倒也不是眼冒金星,更不是鼻頭酸辣,就是劇痛難忍,口不能言,還有那本就鬆動了的老牙齒,一顆又一顆在落!
隻管還拿手想去擋一擋,卻又哪裡擋得住範雲這般日夜打熬力氣的軍漢?
範雲提他,如提小雞,一手提著一手打,那嘴巴豈還能不爛?
再看左右,衙差倒也賣力,圍來不少人,拳腳都起,卻是軍漢一個個如狼似虎,挨得一兩拳腳去,好似不覺,揮出去一兩拳腳,卻是哪裡有衙差受得住?
隻管是幾刻來去,躺倒一片!
隻看左右乃至客棧之後,衝過來的衙差越來越多,隻到眼前來,上前去打的衙差,卻是越來越少……
不得多久,好似大戰莫名就停了,地上哀嚎的,左右驚慌的……
還有那範雲手中提著的謝老漢,被範雲往地上一扔,一口吐沫其上,一語來說:“滾,若是不服,再尋人來打過!”
那老漢倒也不曾昏懵,跌落在地,先是坐著,再是站起,臉上有淚,口中嗚嗚有言:“吼吼吼,立悶吧一奏……”
“滾!”範雲哪裡聽得懂,隻管把大巴掌再揚一揚。
那老漢嚇得飛奔就跑……
“散了散了……”範雲左右揮揮手,便是看戲的人也不少,也都看得目瞪口呆,大名府留守中書相公府下謝都管,不知多少人認識他,那是何等人物,今日怎的在此挨打?
奇聞,潑天的奇聞,聞所未聞!
隻看那軍漢頭子範雲驅趕幾聲,左右立馬就散,這軍漢,那是更惹不起了!
卻是客棧之內,蘇武當麵,李綱在說:“不該如此啊,如此卻也連累了學士你,我自去見他就是,我乃朝廷命官,他還能把我要打要殺?我乃禦史,禦史言官,豈能不說話,他還能將我打殺了?我自不怕他!”
蘇武笑著:“哪裡還有什麼連累不連累,此番若是梁世傑不離大名府,我自還真把兄弟連累了……”
“嗯?他豈能知曉其中隱秘?”李綱就問。
蘇武擺擺手:“事已至此了,君子坦蕩蕩,你一人鬥不得奸惡,我幫你!”
“這是何必啊,我自孑然一身,你還有麾下軍將無數……你若失勢,大誌如何能成?”李綱怎麼可能不明白其中?
蘇武隻管還是擺手:“不說這些,我這就派人護送你先出大名府!”
“不,我就先見見他梁世傑又何妨?他要見我,不過就是軟硬兼施,教我服軟,那我更要與他表明心中之誌,奸惡不除,何以報效家國!”
李綱倔脾氣也來了。
蘇武看著李綱,歎息著……
要問蔡京之勢,敢不敢真把禦史想個辦法弄死?
大宋朝的政治鬥爭,以史書記載而言,許還真少了這些真正嚴酷的血腥手段。
但真要弄死一個人,或是吃頓酒病死了,或是查看一下城防在城牆上跌死了,也不是不可能,遮掩起來,當真難嗎?
那天子,真會在意嗎?
天子的那種不在意,好忽悠好打發,才是許多膽大妄為的根源!
蘇武一語來:“那我隨你同去吧……”
(兄弟們,突然想起來頭前有書友說,戰馬都要騸,這話不假,但騸馬與馬群繁殖是不衝突的,大概是這些書友忘記了一件事,一匹公馬種馬,配一群母馬也不在話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