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普賢女豈不而去,也上高台,耶律淳拍了拍龍椅:“愛妃坐!”
蕭普賢女搖搖頭,沒說話。
耶律淳開了口:“朕下聖諭,最後一道聖諭詔書,朕惟德協黃裳、王化必原於宮壼。芳流彤史、母儀用式於家邦。秉令範以承庥,錫鴻名而正位,谘爾皇貴妃蕭氏,係出高閎,貴胄之後,祥鐘戚裡,矢勤儉於蘭掖,展誠孝於椒闈,奮死效命於危難。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後!欽哉!”
一時之間,蕭普賢女,慟哭之聲就出!
隻看那高台之下,李處溫竟是雙膝再跪:“老臣領旨,百官拜服!拜見皇後!”
那蕭普賢女當真也在天子麵前一跪,卻是難以成言:“謝……謝……”
耶律淳對著蕭普賢女笑了笑,伸手去扶:“坐,坐朕身邊!”
蕭普賢女當真起身去坐。
大殿之中,十幾個親衛,李處溫,乃至皇後天子,自又哭成一片……
蘇武還在等……
終於,那耶律淳擦了擦淚,起身來,低頭去,下台階了,夫婦二人,攙扶一處,慢慢走來。
蘇武點點頭,隻待夫婦二人下來,往前帶路,李處溫在側,甲士數百,往宗廟而去。
宗廟香火依舊在,長明燈亮堂堂。
一個一個的牌位,從先到後,不知多少,還有配享太廟的臣子,左右拱衛一旁。
耶律淳跪拜在說,嘟嘟囔囔不知多少言去,蘇武都在一旁。
耶律淳一時說得激動,一時說得慟哭……
也不知多久去,耶律淳慢慢說完了,說儘了,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蘇武有言了:“剛才那當不是最後一道聖詔,還勞煩陛下再起一詔,昭告燕雲之民,昭告天下契丹,遼本承唐,宋也承唐,兄弟之國,遼失其業,宋來守之,以安萬民!”
這麼禮遇之下,契丹曆代先祖見證之下,當不是逼迫了吧?該是合理的吧?乃至,這些祖宗們,應該是能接受的吧?
蘇武為這燕雲之事,為這燕雲之民,乃至契丹之民,當真是絞儘腦汁,隻為一事,萬萬不能像曆史那般,燕雲之民轉眼就成了女真座下驅策之犬馬。
一定要是上下一心,幫著蘇武奮勇抵禦外敵!
耶律淳轉頭來看了看蘇武,隻一語:“著李相公辦就是!”
看來,這一番禮遇,也不是沒有意義的……
蘇武還問一語:“陛下可還願再召見群臣?”
這是讓耶律淳親口再交代一二……
耶律淳搖搖頭:“不必了……去東京吧,離了此處也好!”
“那便罷了……”蘇武點著頭,不強求。
不願就不願,也沒什麼,蘇武還有手段,啟程去東京的時候,隻管把消息傳出去,讓群臣來送,讓燕京百姓都來送!
到時候隻管跪啊喊啊,耶律淳也當把車簾掀起來看幾眼,說上幾句,但凡說上幾句,不論說什麼,意義就到了。
到時候如何宣傳呢?
隻管宣傳天子去宋見兄弟,以為兄弟齊心之好!
到時候排場弄得大大的,隻管把這皇城裡的太監宮女,挑好看的,都帶上,禦輦龍車來裝,天子六駕來拉,隻管把臉麵與尊重給得足足。
到時候百姓哭,天子哭,隻管哭成一團去……
越哭得悲傷越好!
李處溫就在一旁,蘇武自與他來說:“那就還勞煩李相公起個聖詔,曆數女真之禍,也說國破家亡之哀,再來說兄弟之國那些事……”
李處溫點頭:“已然如此,隻恨女真,若為報仇雪恥,自當多多幫襯!”
“聖諭寫就,我先看看,好了,那我就不多叨擾了,李相公多多陪伴陛下身邊,開解一二,我自出宮去也,放心,宮城之內,定無滋擾!”
蘇武拱手左右,豈不而去。
那天子自在宗廟之中,定是久久不走。
蘇武出門去,隻管吩咐人把燕青招來,皇城之內,自也要看管,就讓燕青帶人來盯著。
皇城之外,軍漢把守就是。
至於皇城裡的錢財貴重之物,也不急,先理內廷與宗正寺的賬冊,再來清點,也不急著搬,隻等這天子動身去了,再真正來弄。
燕京城內的貴胄人家,也不急,先把一家一家都搞清楚,慢慢來……
隻為了一個體體麵麵。
值錢的東西,從來都重,那些貴胄人家跑的時候帶得走的可不多,哪怕是耶律大石走的時候,也沒時間一一搜刮,更多還要帶戰爭物資。
那些家中無主的,很快,體麵過後,隻管掘地三尺來挖。
那些家中還有主的,若是還能用的,那就稍稍放過去,還可以拖延一二。若是不能用不堪用的,手段倒也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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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沒錢?通敵有沒有?昔日有沒有跟關外之人通過信件?有沒有往關外去做過生意?
都沒有?那你認不認識耶律餘堵?認不認識耶律餘堵的家眷親戚?乃至部曲下人?
蘇武腦袋不知轉了多少這些事來,走路都在想。
甚至也想,還要專門成立一個部門,專門來做這件事,燕雲好幾十州縣,這是一個大事業!
既不能太快,但更不能太慢,蘇武知道自己在這裡不會太久,這段時間內,各地大戶有錢人,當用梳子梳一遍。
至於到底能梳理出多少錢來,蘇武自己心中也沒個料定。
卻是蘇武也還想,這事一邊做,還當跟著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各地開倉放糧,糧食不夠,從大宋買,平頭百姓,家家戶戶都送,哪怕隻是半鬥三兩升的,也要送,這事得做,不在多少,而是這個形式得有。
還得宣傳,說是從大戶人家裡弄來的,都送給燕雲百姓吃。
若是來得及,也弄個一二尺麻布來,家家戶戶也送……
這買賣,隻賺不虧!最體麵不過……
這件事交給誰?
蘇武腦海中第一個蹦出來的名字,就是吳用。
出了皇城,打馬在燕京城的街道上,其實早已天黑,城內有軍漢來去巡視,都是蘇武麾下的軍漢,今夜宵禁。
那耶律大石,已然不知走出多少裡地去了。
蘇武出了宮門,立馬來言:“許先生,你帶人去那樞密院的衙門,盯著,明日大早,要看到聖旨!”
“得令!”許貫忠一語來。
蘇武繼續來說:“諸位隨我去燕京府衙議事,明早聖旨一到,許先生就在樞密院裡謄抄蓋天子印鑒,諸部各分兵馬,先北後東,再是南邊,州府縣,諸般城池,快速去,聖旨到了之後,開城便入,總覽兵馬權柄,整編各城兵馬。不開城之處,速速快馬回報,發兵去打!”
蘇武話語很急,便也是這件事很急。
“得令!”眾將拱手來。
許多事,這件事最急,其次是要給雄州的童貫報捷,然後還有賞軍之事,沒有一件事不重要。
報捷文書也要好好來寫,這報捷文書最後是要送到東京去的,事成了,但東京那些相公們必然也要在雞蛋裡挑出骨頭來,這是毋庸置疑的……
其實……
許多人,乃至所有人,無一人知曉蘇武此時真心所想。
蘇武其實期待,期待那些雞蛋裡挑骨頭的事。
但明麵上他不能期待,他得認真辦差辦事。
隻待一夜過去,蘇武吩咐的諸般之事,都在運轉,蘇武這個班子,效率也非常高。
那聖旨蘇武也看過了,極為滿意,李處溫會辦事,謄抄無數,樞密院裡在抄,令兵就在門口等,抄好一份,就往外送一份,便有一部人馬往州府而去。
連辛興宗都分到了任務,自也就是分到了功勞,雖然不大,但也是功勞。
往童貫報捷,也請童貫到燕京來,還要讓童貫再把那些不堪用的兵馬派來,駐防各個州縣城池之事,自要換成他們。
乃至往後,也多要用燕雲本地之人,這個時代,用軍漢長久外地戍邊,那是不太現實的,
但在漢唐,卻又能做,漢軍離家數年戍邊是常事,唐軍長征健兒也多是自願,甚至也有那悲慘之事,一輩子戍邊難以歸鄉,也還奮力在守。
但在宋,就不太現實了,長久不回家,軍漢必然就鬨。在宋,那就得河北人守河北,陝西人守陝西……長久往後,自也是燕雲人守燕雲……
有戰事短暫調派可以,長久駐防隻能這般。
也不知是個什麼道理……
這些事,暫時還輪不到蘇武來煩心,終究是童貫還在頭上頂著,童貫來煩心。
燕京城內,滿大街貼著安民告示,一貼兩份,一份就是聖旨謄抄,一份是蘇武名義所出,聖旨之言,自不必說。
蘇武所言,無外乎也先說兄弟之國百年之好,再說天下漢人是一家,契丹也是好兄弟,再說奚人也是好兄弟……最後不免就是一視同仁,皆為宋民,秋毫無犯,但有軍漢鬨事,隻管去報府衙,定是嚴懲不貸,諸如此類……
大街上,自也慢慢有了人氣,會識字的看告示,不會識字的,也有人在街巷路口來喊來讀……
街道上人,自是各般都有,驚慌的有,疑惑也有,一時懵圈的也有……
但都知道了一個事實,燕京屬大宋了!
街道上的軍漢來去巡視,當真也秋毫無犯,甚至連嗬斥謾罵都不曾見……
這自是蘇武嚴苛軍令而下的管製,也是蘇武賞賜能繼的效果。
該做買賣的做買賣,該做活計的做活計,燕京城內,該做什麼都做什麼,城門四開……
那些頭前逃散而去的普通百姓,也有人開始陸續回城回家了……
這座三四十萬人口的城池,許要不得三五日去,三十萬人口還是有的,依舊是一座繁盛無比的大城。
好似一切都在過渡,又好似不曾真有什麼過渡……
雄州城內,那快馬也奔了兩天,捷報終於是要到了。
童貫還在城樓處往北遠眺,正是憂愁不已:“也不知前方戰事如何,子卿子卿,你可萬萬不能出了差錯!”
一旁是譚稹:“樞相日日這般來遠眺,那蘇子卿也是不曉事,若我在前線,定是每日上午一報,下午一報!有事要報,無事也要報一報!”
童貫倒也覺得譚稹說得對,卻又道:“許是戰事太急……騰不出空暇來……”
譚稹便笑:“樞相啊,我真是羨慕你,羨慕得緊……”
童貫忽然轉頭來看譚稹,眉頭微皺:“接我差事之人,許真是你……”
譚稹連連擺手:“不敢不敢,豈敢如此去想,樞相折煞人也!”
童貫不多言,因為已然見得城外北邊,真有快馬奔來,便是大喊:“來人呐,攔他上城樓來,快去與他說……我就在此處!”
(兄弟們,八千,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