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又奔起來了,哪裡有火就往那裡去撲。
蘇武眼前,跪滿一地,早已問得當麵是蘇武蘇相公。
“拜謝蘇相公救命之恩!”
“拜謝蘇相公!”
“……”
蘇武擺擺手去,聽多了,也不激動了,隻管說:“你們快走就是,我這邊還要打仗!”
也有那些托付之語:“相公,小人胞弟也在女真人手中,不知在何處,相公一定要把小人胞弟救出來啊!”
蘇武當真點頭:“你隻安心去,你胞弟,十之八九,某定把他帶回來!”
“拜謝蘇相公,小人給蘇相公磕頭,再磕頭!小人這輩子,一定報答蘇相公大恩大德!”
蘇武擺擺手,眼神在遠方隊列,數十萬人,十數萬馬的隊伍,口中在說:“走吧走吧,都走……”
卻還有人不走,隻管一個頭在地上,口中咬牙切齒:“相公,小人不走,願相公賜兵刃一柄,小人死在此處罷了!便與女真拚了去!”
這是有深仇大恨,不免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蘇武轉頭去看,走的人很多很多,卻還真有不少人依舊跪在一旁!
蘇武一語去:“願從軍,不急,先回河間,等二三日,我自派人往河間各城門立招兵之旗幟,來日,自還要殺女真,隻待爾等在軍中操練成精銳,自會來用!去吧去吧……”
蘇武再去揮手……
便是左右軍漢也來驅趕:“快走快走,我家相公還要作戰,健馬來去,莫把你們踩著了!”
軍漢幾番驅趕,終於把左右驅趕一空。
蘇武自還要戰,隻待解救之人走遠一些,蘇武便也遠去一些,稍稍藏住身形,隻待遊騎斥候來報。
再動,健馬蜂擁再去,不免還是頭前一樣,馬牛驢騾,拉著就走,百姓也跟著救去……
多少無所謂,多則多些,少則少些,隻要一個從容來去。
華北的平原之上,到處散落著車架,乃至許多車架為了過那田坎,不知拋灑了多少重物……
劉光世自也在來,慢慢收攏,甚至發動城內百姓一起來,由軍漢帶著,到處去撿。
夜晚,宿營,女真自更機警,完顏兄弟幾人,又聚一起。
完顏宗翰罵罵咧咧:“這般走去,還沒到雄州,怕那蘇武就賺得盆滿缽滿了,隻管與他拚了去,追他到天涯海角,也追上把他斬殺了去!”
完顏宗望不接話,隻道:“過了這一段,上了大路,許就好一些了。”
“上了大路又如何?那大路能有幾步寬?咱們這麼多人馬車駕,若都在大路官道上走,那要綿延多少裡地去?更管不過來,還當如此擠著走才是……擠著走尚且首尾左右難顧……”
完顏宗翰,隻覺得憋屈不已。
話語不儘,還說:“什麼時候,我等如此憋屈?我看啊,錢糧不要了,隻管與他拚命,把那蘇武斬殺了,來日要多少錢糧再來取!便是無人可阻擋!”
還彆說,完顏宗翰負氣之語,完顏宗望當真聽得眼前一亮,當真在思索。
似乎也是這個道理,若真是沒辦法了,此番富貴,許真可不管,隻要殺得蘇武,許來日還能再得……
殺蘇武……
“容我思索一二!”完顏宗望還是焦頭爛額,也還沒到那一步,真到那一步再說。
畢竟到手的鴨子,最好還是彆飛走了,這一趟來之不易,若是這次能回去,不需太久,許就在明年,最多後年,卷土重來之時,定是披甲二十萬不止,三四十萬也可能,要錢有錢,要糧有糧,那時候,一城一池來打,蘇武何以能擋?
不免還是糾結……
“兄長,這般叫他東啃一口,西啃一口,歸去之日,能剩多少?”完顏宗翰問。
完顏希尹一語來:“哪怕剩了一半,我大金便足以強大!來年,伐宋,定可如昔日伐遼!”
“唉……”終究是完顏希尹之語,能說服此時的完顏宗翰,兩人其實是鐵搭檔。
“明日上大路,挑選一番,重要的車架走大路!”完顏宗望,能忍,可顧大局!
夜深,宋騎豈能不來?
打也是打,鬨也是鬨,夜半三更,黑漆漆一片,又不知跑脫多少人去。
天亮再走,依舊如此,東邊起火在撲,西邊火勢又起。
倒是女真之騎,著實堪用,每每都趕得極快,其實損失並不很大。
再走,眼前就是雄州城池!
女真人開始聚攏,開始當真紮寨。
這個昔日的遼宋邊境可不好過!
完顏宗望,望城興歎:“用命的時候到了,粘罕……”
粘罕,自就是完顏宗翰,上前:“在!”
“你來!”完顏宗望沒有辦法,人生地不熟,河道之旁,皆是荊棘林,宋人也是真能種,不免也是宋人真是慫。
其中倒也不是沒路,那些走私的小路,何以能過得如此大的隊伍。
繞路顯然不現實,眼前,那就隻有強攻城池了。
這般強攻,女真勇士的命得用了!
完顏宗翰自是眉宇一獰:“我來,自當破城!”
也還要準備準備,器械之類。
蘇武也在遠方看著,也在說話:“這城池,怕是難守!”
嶽飛在旁,點頭來說:“老師,我自從北入城去,與城池共存亡!”
蘇武稍稍思索一二,搖頭來:“不必,這狗奴還沒遛夠,力氣還大,你倒是可以去,去城內,先把百姓從北城都送走,死戰幾番,差不多了就撤,再遛他一回,且看此狗奴何時力竭……”
嶽飛一拱手:“得令!學生就去!”
說著,嶽飛打馬就走,自是要尋一個小路過河,再入雄州城池,老師的謀略,那自高明,隻管照做就是。
後麵,劉光世來了,百十騎而來。
到得蘇武身邊,寒暄幾語,稟報起來:“攏了差不多一萬六七千人……”
蘇武歎:“這隊伍裡,有至少二十萬以上的青壯被女真擄掠裹挾,唉……”
蘇武豈能不歎?曆史的悲劇,親眼得見……
劉光世卻是勸慰:“若是哥哥帶我等去京畿之地,又豈能救得人去?哥哥就是當世的活菩薩,救人無數,功德大了去了……也還說錢糧等物,著實也多,還未點算清楚,隻待點算清楚了,自派人來報!”
“嗯!”蘇武點著頭。
“哥哥,這些錢糧之物……”劉光世想得許多。
“自是戰利,諸軍皆有,我自也取!”蘇武直白一語。
“若是這般,來日怕是朝廷諸公……”劉光世之所以正經來問這件事,便是因為這件事乾係重大。
這些錢糧物資,說白了,一部分來自河北之高門大戶,更大一部分來自東京城,來自那些達官顯貴與天子。
若是截留不得,倒也罷了,截留住了,來日那些人豈能不來要?
若是不給……
蘇武一語去:“隻管與人說,多得糧草,少得金銀!”
其實,真正情況是反過來的,多得金銀,少得糧草。
金銀車駕笨重是其一,其二是女真人也知道,此時此刻,糧草等物,遠比金銀重要,寧舍金銀,不舍物資。
劉光世點頭去:“我明白了,那我自當把車駕多封存起來,以心腹之輩來點算。”
蘇武自也點頭,卻是看劉光世一眼,劉光世好似有什麼話語要說,欲語還休……
“直說就是……你我兄弟之間,何言不可說?”蘇武一語。
劉光世歎了一口氣,先從馬側皮囊子裡掏出一物來,遞給身旁馬背上的蘇武,再慢慢說:“剛才,就在剛才,我來去河間城池,剛收到的朝廷公文,擢升我為河北路兵馬都總管!”
這個職位,本是譚稹的,不久前,譚稹是河北河東兩路兵馬都總管。
陡然這個職位就變成了劉光世的,劉光世這一拔擢,連升幾級,河北路是多大的路?更是多麼重要的路?
蘇武接過手來,倒也不打開了,又還回去,隻道:“朝廷看重,天子信任,你自當不負此恩!”
其實,蘇武琅琊郡王的公文,已然到燕雲了,隻是蘇武不在燕雲……
但真說起來,琅琊郡王,自是了不得的爵位與榮譽,要問蘇武此時是何官職,還是西北伐夏諸軍之副帥……
而今伐夏之事已然完結,換句話說,蘇武此時,副帥的職位在法理上也就終止了。
蘇武是什麼官?哦,其實天子還說了一個官職給蘇武,簽書樞密院事,是天子在太上皇麵前允諾出來的……
說巧不巧,那公文竟是沒到,更是東京還沒真正發出來,反倒是劉光世的誥身文書已然到了。
當然,這些蘇武自是不知。也是朝廷也不知道蘇武就在河間附近,隻以為蘇武還在燕京那邊……
眼前之事,就是劉光世陡然掌管河北軍事了……
劉光世接回公文,便是來說:“哥哥,朝廷這般……”
都是人精,便也懂得。
蘇武擺擺手:“無妨,你我兄弟,自非旁人能挑撥。”
劉光世聞言大氣一鬆,連連點頭:“正是此理,哥哥放心,我自看得多,明白其中道理,便是老種相公也一力倚仗哥哥,我豈敢亂做事來!軍中大小事,哥哥若是不理,旁人誰敢造次?”
劉光世,在這些事上,聰明非常。
蘇武微微一笑:“咱們兄弟之間,自當齊心,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便是古語,眼前之局,更是如此,富貴同有,你得此差,本是應該!”
“那我就不多言了……便知哥哥,義薄雲天!”劉光世此時才放心下來,他顯然敏感非常,便不是那般泥腿子陡然乍富,畢竟也是吃過見過。
又直白一語:“此番得此公文,一並也探聽了一些東京裡的隻言片語,說是太上皇回京了……哥哥……”
說著,劉光世看向蘇武……
蘇武當真眉頭微微一皺……如今,在河北了,女真在退,東京城裡的消息也慢慢通了……
許多事,就要開始麵對了……
不免也難……
“哥哥……怕是好一番爭奪……”劉光世要聽蘇武一個態度,所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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