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曙光基地,蜂巢。
外麵的世界天翻地覆,而在這座鋼鐵蜂巢的最底層,生活仍在繼續。
沈夜提著兩大袋果蔬,黑色襯衫的袖口沾著晨露,與搶購特價菜的大爺大媽們一同跨過那道生鏽的閘機。
空氣中飄著腐爛菜葉和廉價香水混合的氣味。三樓窗口傳來摔碗砸盆的聲響,女人歇斯底裡的哭罵聲刺破晨霧:
“你個沒用的東西!連鼠肉都買不起!”
娼館的霓虹燈管在白天也亮著,穿蕾絲睡裙的女人突然抓住鐵欄杆,半個身子探出窗外:
“大人~”
她塗著紫色指甲油的手指劃過鎖骨:
“一夜春宵,給您打八折呀~”
身後幾個小倌少年跟著嫵媚輕笑,眼尾描著金粉。
沈夜加快腳步,塑料袋發出窸窣聲響。轉過拐角時,看見王大爺像往常那樣坐在生滿鐵鏽的單元門前。
“小夜回來了。”
老人佝僂著背,像棵枯死的老樹,慢悠悠的喚著。
他殘疾的左腿不自然地蜷著,右手神經質地摩挲著褪色的藍布褲。
一樓最裡麵的住戶門虛掩著,隱約能看見屋裡那張鋪著泛黃床單的鐵架床。
上周淩晨,王嬸就是在那張床上咽的氣。醫療部的救護車要價5000金,老兩口連同他們的天賦者兒子都出不起這個費用,隻能看著她活生生的咽氣。
從那以後老人受了刺激,便不在屋裡呆著,常在單元門口坐著,目光空落落的看著遠方。
“我爸這是在等死呢。”
他兒子昨天紅著眼圈跟沈夜說過,他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天賦者的力量能移山填海,卻救不回一具被歲月蛀空的軀體。
此刻穿堂風掠過,王大爺空蕩蕩的褲管輕輕晃動,像麵降了半旗的旗。
“我回來了,大爺。”
沈夜從塑料袋裡的一堆韭菜底下掏出幾盒藥,塞給了大爺。
“我給您的,按時吃藥大爺,沒多少錢,讓小澤彆有負擔。”
老人隻是摩挲著藥盒,混濁的眼睛裡流出淚水來。
告彆了老人,沈夜拎著癟下去的塑料袋,踩著年久失修的樓梯往上走。
鐵鏽色的陽光從樓道窗口斜切進來,在台階上烙下一道道斑駁的裂痕。
走到轉角時,他猛地刹住腳步。
一個陌生男人正杵在他家門口,像截突兀的柱子卡在陳舊的樓道裡。
那人推了推鼻梁上酒瓶底厚的眼鏡,黑眼圈濃得像是被人揍了兩拳,格子襯衫的領口還彆著枚黑色圓珠筆。
“你好,黑王閣下,我叫夏啟真。”
他的聲音沙啞裡透著虛,像是剛通宵起來的。
沈夜下意識攥緊了塑料袋,眼前這人他不認識,但卻知道他的名號。
“你是瘋人院的?”
“不是,我是造夢閣的長老。”
男子快速否認道。
他慢悠悠走下台階,接過沈夜手裡的蔬菜袋,微笑示意沈夜去開門:
“請我進去坐坐怎麼樣,黑王閣下。”
眼前的男子依舊是一副腎虛的臉,但卻格外的自來熟。
沈夜盯著他看了兩秒,鑰匙在鎖孔裡“嘩啦”一轉。
門開的瞬間,穿堂風猛地灌進來,正對門口的窗戶“哐當”一聲撞在牆上。
沈夜大步走過去,合上窗框,餘光掃過窗外。
晴空萬裡,陽光刺眼,建築物的影子淡得幾乎看不見。
——他的【黑夜】很虛弱。